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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舆之上,谢窈只觉耳边风声急啸,有什么东西擦着帷帽急急钉入了车厢壁上,自己则被股力量一拉,径直从车上跌了下去。
众人的惊呼响在耳后,身前却触到青年郎君清瘦紧实的胸膛,一跌之间,她头上还未系紧的帷帽也自秀颈脱落,像团雪漂浮在空中,被羽箭钉在了车厢上。
没了帷帽遮掩,她月貌花容显露无疑,如有芙蓉为风吹落,轻盈跌入他怀里,香风拂拂,迫得人脸颊发烫。
四目相对,她如水盈盈的双眸里悉是惊恐与后怕,封述心跳似漏了半刻,迅速将人扶住,往后一拉掩在了身后。
“抓刺客!”他薄唇紧抿,星目烁烁望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别让他跑了!”
那厢,匿身在坊墙后的两名刺客已缩回墙下逃走,一片瓦片滚落的噼里啪啦之声。青霜担忧地掠了女郎一眼,飞身去追。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如电光火石,闻见他这一声,一众呆若木鸡的奴仆扈从才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动身。
“女郎!”
春芜拂开人群滑鱼似地溜过来,拉过她焦急地四下打量,“您可有事?有受伤吗?”
她腕子却还擒在封述手里,隔袖擒着她纤细的手腕,捏得她腕骨发疼,手背颤如风中落叶,却一点没察觉,仍旧紧张地望向贼子逃走的方向。
谢窈颊上微红,手上轻轻一挣,封述顿如触电一般松开她,赧颜退后几步敛袖行礼“是臣唐突了,请王妃恕罪!”
她既在车上,高出众人一大截,目标明显,他情急之下才拽了她一把,不想叫她跌进他怀里,便有些担心她会误会。
四周围观者甚众,春芜取下车上钉着的帷帽交给女郎,谢窈戴上帷帽适才从容了些,斟酌道“方才是封郎君救了我,封郎君何罪之有。”
嵇邵亦十分担忧,欲拂开隔亘在前的一众奴仆挤过去,余光瞥见那方人群里快步走来的斛律骁,便喊了一声“魏王殿下!”
他意在提醒谢窈。隔着人群,谢窈回眸,斛律骁已走了过来,拢她入怀,低声问“可有伤到?”
谢窈红着脸摇头。
斛律骁疾乱的心微松,吩咐身后跟来的侍卫“速度去追。”然后,才将目光投向了仍保持着行礼之姿的封述。
“静之不必多礼。”
当着诸多奴仆及围观的百姓之面,他神色柔和,到底给足了下属面子。
“这次多亏了静之。拙荆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本王定当有重谢。”
“殿下谬赞。”
封述再度敛袖行礼,“天子脚下,府衙门口,竟有人当街刺杀王妃,下臣既为洛阳令,便是下臣的失职。下臣这就带人去追捕刺客。”
方才,他亦没料到主上会亲自过来,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罢了。却叫王妃撞进他怀里,还叫殿下看见……实在难堪。
上次,主上就因为王妃替自己求情而发怒,如今又叫他瞧见如此暧昧的一幕,还不知会怎样地连累她。日后,须得更加避嫌才是。
封述带兵离开后,四周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斛律骁接了谢窈上自己的大辂,在府卫的重重护卫之下往永和里去。
车内气压十分之低,斛律骁瞧着她脖子上被帷帽系带划出的红痕,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问她“疼吗?”
她再度摇头“我没事。”
“回去用药膏敷一下。”斛律骁道,默然一息,又问“窈窈就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他从尚书台处理完政务不辞辛苦地绕路来接她,却瞧见她和自己的下属抱在了一处,旁边还站了一个嵇邵。虽然知晓封述是好意,可心里仍是不舒服,众目睽睽的,叫那么多奴仆百姓看在眼中,面子上也有几分过不去。
谢窈眼睫微颤了下,转过脸来,秋水眸中静若沉水“殿下不都看见了吗。”
“妾登车时撞见封郎君从府衙中出来,同他寒暄了几句。有人刺杀妾,是封郎君救了妾,仅此而已。殿下一定要咄咄逼人,究竟是不许妾与人寒暄,还是认为封郎君不该救妾?”
她轻言细语的,如春雨绵绵,斛律骁却从中听出一二分山雨欲来时的不寻常来,愣了一下答“我并非此意。”
他并非谁的醋都吃,是嵇邵也还罢了,因为清楚地知晓她不会喜欢他,只拿他弟子看待。
可封述不同,他是真正的君子,温文端方,穆穆肃肃,一生的污点也只是跟随了他这个乱臣贼子。而她一向喜欢这样的君子。
且封述还数次有恩于她,她亦为他补过衣服,然为自己动的针线,至今也只那一个靠威胁求来的荷包。斛律骁想,如若没有自己的从中作梗,她会爱上封静之,一点儿也不稀奇……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谢窈又道“妾险些遇险,是封郎君救了我,您却要我解释。殿下难道没有听说过孟子与淳于髡之辩吗?嫂子掉进了河里,做小叔子的是救还是不救?孟子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今日封郎君救妾便是这个‘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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