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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灵珊和令狐冲都来到他的身边。令狐冲道:“是!”当下将木高峰如何逼迫、自己如何以师父之名将他吓走、林氏夫妇如何不支逝世等情一一说了,将林震南最后的遗言也禀告了师父。
岳不群沉吟道:“嗯,余沧海一番徒劳,作下的罪孽也真不小。”
岳灵珊上前说:“爹,我和大师哥看到路上有打斗的痕迹,你和余观主交手了吗?”
岳不群有些微得意地顺了顺胡须:“不错,我们确实有交过手,余观主纵然成名在外,仍然是不敌我们华山派的紫霞神功。想来林震南夫妇这件事,他也没有脸面再插手了。”
令狐冲道:“师父,余矮子打输了,他向你赔了罪么?”
岳不群道:“余观主脚程快极,我追了好久,没能追上,反而越离越远。他青城派的轻功,确是胜我华山一筹。”岳不群即使是在自己的女儿和徒弟面前说话,也如此留有余地,武功轻功之上一赢一输,也算是给于沧海留了颜面。
令狐冲笑道:“他青城派屁股向后、逃之夭夭的功夫,原比别派为高。”
岳不群脸一沉,责道:“冲儿,你就是口齿轻薄,说话没点正经,怎能作众师弟师妹的表率?灵珊都被你越带越精乖,不服我的管教了!”
岳灵珊像往常那样嗔道:“爹呀,我哪有啊?”
岳不群对着自己女儿运气:“你还嘴硬,想想你自从下山以来,是不是太过放纵?还有在刘府上的时候……”
令狐冲转过了头,向她伸了伸舌头,岳灵珊抿嘴一笑。
岳不群本来是在教训岳灵珊的,这个时候炮火又转向令狐冲道:“你怎地又要搞怪,我教训你师妹,你逗她笑做什么?岂能这么不严肃,要伸一伸舌头?”
令狐冲应道:“是!弟子不该。”他自幼由岳不群抚养长大,情若父子,虽对师父敬畏,却也并不如何拘谨,笑问:“师父你怎知我伸了伸舌头?”
岳不群哼了一声,岂会不知他故意打岔,就是为了帮小师妹解围。不过也并不戳破,现在林氏夫妇尸骨未寒,确实不是他教训女儿和弟子的时候
。岳不群说道:“你耳下肌肉牵动,不是伸舌头是甚么?灵珊,等到回去我再和你算账。冲儿,你无法无天,这一次可吃了大亏了!伤势可好了些吗?”
令狐冲道:“是,好得多了。”又道:“吃一次亏,学一次乖!”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你早已乖成精了,还不够乖?”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响箭来,走到院中,晃着火折子点燃了药引,向上掷出。响箭冲天飞上,砰的一声响,爆上半空中,幻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这才缓缓落下,化为满天流星。这是华山掌门召集门人的信号火箭。
过不到一顿饭时分,便听得远处有脚步声响,向着土地庙奔来,华山弟子聚齐。
林平之看到父母的尸身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他虽然刚收入门下,但是众师兄弟都知道他们一家被青城派于观主逼迫的走投无路。原本以为有师傅答应收他为徒,出手相救,能够挽救林氏夫妇的性命,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众人见到林平之伏在父母的尸体之上失声痛哭,华山派众人也是满面惨然,跟着唏嘘不已。
令狐冲平日里能玩会玩,与众位师兄弟的感情都很好。上次他被人说已经死了,华山派上下的这些师弟们可是十分担心。他现在看到他好好的站在这儿,虽然明显有伤未愈的样子,但是精神好极了,看着一点都不像受重伤之人,师弟们不由得大感欣慰,围着他问东问西的。还有小师妹这几天没有跟他们同行,有几个师兄也挤在小师妹身边嘘寒问暖。
众师兄弟们说起岳不群打败于沧海的风姿,之前听说青城派的弟子跟大师哥为难,这下师傅可算是给他报仇了,也打败了林师弟父母之死的罪魁祸首。可惜师傅打的余沧海仓皇而逃的画面,大师哥和小师妹没有看见。
岳不群低调地说道:“这件事大家可别跟外人提起。”令狐冲等众弟子齐声答应。
岳不群见林平之兀自伏在父母尸身上哀哀痛哭,说道:“平之,别哭了,料理你父母的后事要紧。”
林平之站起身来,应道:“是!”眼见母亲头脸满是鲜血,忍不住眼泪又籁籁而
下,哽咽道:“我爹,我娘去世,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我,也不知他们有甚么话要对我说。”
令狐冲道:“林师弟,令尊令堂去世之时,我是在这里。他二位老人家要我照料于你,那都是应该做的,不必他们多加嘱咐。令尊另外有两句话,要我向你转告。”
林平之哽咽道:“原来我爹娘临死之前有大师哥在旁,而不是孤独的死在这山中荒庙里,大师哥代替平之一尽孝心,请受我一拜。”
令狐冲怎可能受他大礼,连忙扶着他,说道:“林师弟的令尊令堂被青城派施以酷刑,逼问辟邪剑谱的所在,两位老人家威武不屈,至死也不肯透露辟邪剑谱的下落,才被他们震断了心脉,导致重伤不治,过后又有木高峰那个小人严刑逼迫,木高峰的名声坏透也就罢了,没想到青城派的余观主也会做这种小人行径!”
亲眼见到林氏夫妇死前的惨状,令狐冲对于沧海的厌恶更曾一层。青城派说起来也是名门正派之中的大派,声望可媲美五岳剑派,可是他们的行径却是大堕名门正派的名头,被天下人所不耻。
林平之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仇不报,林平之禽兽不如!”他挥拳重重击在柱子之上,他武功平庸,但因心中激愤,这一拳打得甚是有力,只震得梁上灰尘籁籁而落。
岳灵珊说道:“林师弟,此事可说由我身上起祸,你将来报仇,做师姊的决不会袖手。”
林平之颇为恭敬地说道:“多谢师姊。”
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我华山派向来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跟魔教是死对头之外,与武林中各门各派均无嫌隙。但自今而后,青城派……唉,既是身在江湖,要想事事都不得罪人,那是谈何容易?”
劳德诺道:“小师妹,林师弟,这桩祸事倒不是由于林师弟打抱不平而杀了余沧海的孽子,完全因余沧海觊觎林师弟的家传辟邪剑谱而起。当年青城派掌门长青子败在林师弟曾祖远图公的辟邪剑法之下,那时就已种下祸胎了。”
劳德诺他为人老成,见到岳灵珊毫不犹豫的把一切的祸端的开始揽到自己身上,
这日大家心情悲愤说过了之后本没什么,就怕林平之日后想起父母之死,连带着会对岳灵珊心存怨恨,埋下祸根。于是他立刻开口解释了事情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件事情的始末林平之已经在华山派之中听说了,再听一遍,仍然是愤恨难平。可惜就像是师傅所说的,人在江湖总是有这么多恩怨仇恨,即便是隔了几代,有可能有人还来找你报仇。林震南镖局生意做得那么大,倒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多高强,而是他一向奉行‘以和为贵’很少得罪人,可是偏偏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经营生意的人却被意料之外的人来寻仇夺宝了,害得家破人亡。
岳不群说道:“不错,武林中争强好胜,向来难免,一听到有甚么武林秘笈,也不理会是真是假,便都不择手段的去巧取豪夺。其实,以余观主、塞北明驼那样身分的高手,原不必更去贪图你林家的剑谱。”他话虽这么说,心中又是另一番想法,他在想的就是令狐冲所说的,林震南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言。
林平之表明心迹道:“师父,弟子家里实在没甚么辟邪剑谱。这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我爹爹手传口授,要弟子用心记忆,倘若真有甚么剑谱,我爹爹就算不向外人吐露,却决无向弟子守秘之的道理。”
岳不群点头道:“我原不信另有甚么辟邪剑谱,否则的话,余沧海就不是你爹爹的对手,这件事再明白也没有的了。”
令狐冲道:“林师弟,令尊的遗言说道:福州向阳巷……”
岳不群摆手,阻止道:“冲儿,这是平之令尊的遗言,你单独告知平之便是,旁人不必知晓。”
令狐冲应道:“是。”
岳不群道:“德诺、大有,你二人到衡山城中去买两具棺木来。”
林平之突遭大祸,父母罹难,六神无主。所以一切都由岳不群操持。以岳不群的想法就是先买来棺木安收殓林震南夫妇,等到林平之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再亲自带着父母的棺木回到家乡安葬。
华山派一行人乘了一艘大船,向北进发,到得豫西,改行陆道。令狐冲躺在大车之中养伤,伤势日渐痊愈。岳灵珊则是想着曲非
烟这些天下来应该也已经到了华山脚下,不知道她安顿得怎么样了,有机会要找时间偷偷溜下山看看她。
过了几日,到了华山玉.女峰下,岳不群派两名弟子先行上峰报讯。华山派其余二十多名弟子都迎下峰来拜见师父。华山派长幼尊卑的规矩一向严格,特别是交到岳不群手中之后,他更是身体力行,将中规中矩,丝毫不乱发挥到极致。所有弟子们一举一动也要依礼行事,所以师傅从外归来才有这全部弟子下山相迎的阵仗。
华山派弟子之中,除了劳德诺这个年纪最大的之外。其他人年纪大的已过三十,年幼的不过才十五六岁。其中还有六名女弟子。她们一见到岳灵珊回来,便都围过来,跟她小声嘀嘀咕咕个不停。
劳德诺替林平之一一引见,华山派规矩以入门先后为序,因此就算是年纪最幼的舒奇,林平之也得称他一声师兄。只有岳灵珊是例外,她是岳不群的女儿,无法列入门徒之序,只好按年纪称呼:比她大的叫她师妹。
她本来比林平之小着好几岁,就在林平之又要叫他师妹的时候,岳灵珊说:“说起来我也是几岁就跟爹学武功了,这论起长幼,不能总把我排在后吧,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永远的小师妹。”
令狐冲笑道:“怎么?做小师妹有什么不好,吃肉的时候大家因着你是师妹,多多让着你。”
岳灵珊知道他又开始满嘴乱说,没正经了,佯怒道:“难道我就为了多吃口肉?”
岳不群说:“灵珊说的也对,一直让她做小师妹确实不合适,不如就从平之这里开始,认她做师姐吧。”
林平之便以“师姊”相称。,岳灵珊这才高兴了一点。若是连岳不群刚收的林平之都整日的叫她小师妹,她定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上得峰来,但见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构筑。
一个中年美妇缓步走近,岳灵珊一见她就觉得亲切,有种想飞奔着过去扑入她的怀中撒娇的冲动。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娘!”
宁中则牵着岳灵珊,女儿还没有这么多个月不
回家的经历,她自然也想念的很,不过还是先与岳不群说话,看到众弟子之中只有林平之一个陌生的面孔,知道岳不群又收了个徒弟。林平之生得俊俏文弱,唇红齿白,不像是练武的胚子。宁中则开玩笑说可以让岳不群教他四书五经,给华山派考个状元回来。
林平之脸上一红,更加坚定了他好好习武的决心。
接着宁中则向令狐冲瞪了一眼,说道:“你又跟人打架受伤了,是不是?怎地脸色这样难看?伤得重不重?”
她在令狐冲小的时候就收养他,虽然他们夫妻教导他武功,收他为华山大弟子,实际上,令狐冲就跟她的大儿子没有分别。人心都是有所偏向,在所有的弟子之中,岳夫人一向是一碗水端平,不过与大徒弟最为亲厚,拿他当岳灵珊一般看待,所以平日对他更加严厉一些。
令狐冲微笑道:“已经好得多了,这一次倘若不是命大,若是没有小师妹救我,险些儿便见不着师娘。”
岳夫人赞许的拍了拍岳灵珊的手,“我们灵珊出息了,也能救你大师哥一命。”
岳不群颇为不赞同:“你若是知道你的宝贝女儿跑到哪里救了他,就不会对她这么大加赞赏了。”
岳夫人问道:“在哪里?”
岳灵珊就算是脸皮再厚,这时也不由得脸红。岳不群顾及着女儿的名声,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群玉院,而且当时令狐冲在那确实是事出有因,并非他自己主动去的。
岳夫人见到他们父女这番做派,也不再问,打算等回房之后再向丈夫问个清楚。她又瞪了令狐冲一眼,道:“跟人打架,打输了,差点搭上性命,好教你得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输得服气么?”
令狐冲早就想把话题岔开去不想看到小师妹为难,这个时候正好说道:”田伯光那厮的快刀,冲儿抵挡不了,正要请师娘指点。”
岳夫人听说令狐冲是伤于田伯光之手,登时脸有喜色,点头道:“原来是跟田伯光这恶贼打架,那好得很啊,我还以为你又去惹是生非的闯祸呢。他的快刀怎么样?咱们好好琢磨一下,下次再跟他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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