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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农历七月,凤阳便很少下雨,此时正是农忙时分,艳阳高照,长期在地里做农活,村里很多人都被晒伤脱皮,脸颊红肿,严重的还结了痂,那也要忍着疼痛继续劳作,祈盼老天能下几场及时雨,好滋润了庄稼,得个丰收。
或许是听到庄户人家的心声,从农历七月十四开始,每个两三天就下上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一直下到七月末,天儿不似以往一般炎热,庄稼得到了滋润之后,长势良好,村里人每天出门都是乐呵呵的,看来今年收成一定差不离。
这半个月,青璃每天都有事要忙,家里的铺子,她重新做了整合,让富顺把每间铺子的掌柜和伙计叫到一起开会,制定一些规矩,以后做事就按照规矩来,犯错惩罚也不是掌柜一人独大,都有规矩作为参考。
凤阳城里加上小凤县镇上的几个铺子,收益很是一般,每年也就小打小闹的万把两银子,可蚊子再小也是肉,生意上一定不能疏漏,加强管理,等几年后,这些被培养出来的伙计掌柜就可以分派到大周各地,青璃的铺子也要做大,只是现在家里的铺子太杂,究竟将来到底选哪种产业做成连锁的形式,她还要再看看才能决定。
抽时间,青璃带着礼品坐马车去了外婆家一趟,小舅这几年有了银子,家里条件好了也起了新房,还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没分家,小舅走南闯北,和当年一样收购新鲜玩意,赚得的银两在村里买了不少地,自家种不完,就给佃给村里地少的人家,也算是一个小地主。
自家虽然发达,可是外婆一家人不愿意借光,他们还是如当年一样,大舅娘还记得青璃喜欢吃的豆沙包,银杏表姐一看到她就拉着叽叽喳喳不停,这吃货还提到了二妮,总是不能忘记当年在自家住那几天,过的快活日子,如今定亲之后,更被拘着学习刺绣,还伸出爪子让青璃看她手上的针眼,一脸委屈状。
青璃以为,银杏表姐最差也要嫁给一个商贾人家,或者是读书人,可惜都不是,她定亲的对象是隔壁村上的一个小伙子,十七八岁,是个猎户,家里人口简单,上面有一个哥哥已经成亲,也没啥田地,一穷二白,青璃曾经问过表姐为何不选择读书人,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人身份高,也金贵,可以说很有面子,高人一等,而且表哥刘沐考上了秀才,同窗都是读书人,也有人家主动上门提亲的,都说近水楼台,小表姐还是让猎户抢了先。
当时银杏表姐表情十分高深莫测,她把青璃拉倒猪圈前面,指着里面几头拱着栅栏的猪,“小妹,你看到着几只猪了没?这些读书人就和这几头猪一样,就知道花家里的银子,整天之乎者也,摇头晃脑,要不咋说穷酸秀才呢?”
“还有那句话怎么说的?负心皆是读书人!”
青璃当时点头,觉得这话很是别扭,后来猛然想起,这不是把家里的读书人都骂了?银杏表姐自己的亲哥刘沐,到自家爹,大哥莫子归,李墨轩,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读书成才这条路,确实是银子堆起来的。
在外婆家留宿一天,几乎算是轰动了全村,甚至还有别的村人跑来看热闹,说她当年是如何丑,现在女大十八变,成了仙女云云,家里对于四叔做官,大哥莫子归考上举人一事很是低调,她和淳于谙定亲更是个秘密,不然还能更轰动一些。
回去之后,青璃履行承诺,带着小弟子喜上山,小黑又带着小银狼出来迎接,子喜很是喜欢小黑和小银,一路上不停地陪着说话,那两只也有灵性,动作表情和小娃一般。众人在一处山坳里面发现一颗杏树,青璃和麦冬运用起了轻身术,在上面采摘,又摇下一部分,让小弟在地上捡。
“四姐,子喜想学功夫。”
下山之后,回到家里,子喜见到旁人不在,这才拉过青璃,眼睛里带着认真,“我一定要学功夫,不怕吃苦,大哥说,就算是读书也要有好身体,听说习武能强身健体。”
青璃当时一愣,她倒是不反对子喜学功夫,不过总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七八岁,身子还没张开,万一受伤可怎么办?当年三哥学功夫也是到了十二岁的,可记得听说功夫要从小学起,因为此事她特地给淳于谙写了一封信询问。
淳于谙没有回信,可是第二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个黑衣人,青璃一看,她以前见过,这位好像是淳于魔头的手下之一,在京都的时候,青璃练功,曾经拿他练手过。
“少夫人,少主派属下过来教导子喜少爷功夫。”
李侍卫显得很是恭谨,见到青璃之后抱拳,然后低下头,不言不语,这次战事本来以为能被派出去,谁想到是被派出去了,成了小娃的师父,他心不甘情不愿,却被一众人羡慕说运气好,好什么好,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应该去密探大秦老巢,那才叫爽呢。
“李侍卫,我就有一个问题。”
青璃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对方远道而来,还没喝上一口水,青璃很是客气。明面上是子喜的武学师父,实际也承担保护职责,她心里微暖,觉得淳于魔头虽然不善于言辞,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想在她前面的。
“少夫人请说。”
即便是心里不情愿,李侍卫不敢表现出来,青璃武学太诡异,身上还有很多整人的药粉,他上次被虐的够呛,又不敢得罪,叫少夫人那是套近乎,也希望她看在少主面子上手下留情,不要出馊主意。
“你们一年四季,只发黑色的布料做衣裳?冬日里也就罢了,夏日炎炎,看到你穿这么一身,太热了!”
而且黑色最是吸热,夏日里穿这样的颜色,还是上下裹的严实,总给人不搭之感。
“这……”
李侍卫以为要问平阳边关军情,他已经想好怎么回答,结果被青璃的话问得愣住,擦擦汗,平时没关注这个问题,现在一想,好像主上的侍卫们也都是一身黑,确实没有人要求他们必须穿黑衣。
“黑乌鸦组合。”
青璃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让李侍卫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四脚朝天,好在麦冬及时赶到,扶了他一把,又上了茶水和凉皮。家里多了一个男子不方便,青璃让李侍卫住到莫子山家,等子喜回凤阳城里的时候跟随。
七月里的最后一天,青璃揉揉眼睛,昨夜在空间里练习臂力,累了就吃个甜瓜解渴,体力透支,早上起来发现胳膊酸疼发抖,筷子都拿不稳,麦冬见此情况,只好又去灶间取了勺子,让小姐舀着吃。
“小姐,您睡觉的时候压到胳膊了吗?”
麦芽站在一旁看了半天,还没明白自家小姐怎么手一直在抖个不停,今儿是晴天,又不冷,哆嗦什么?她虽然不理解,还是道,“不如奴婢伺候您吧!”
“不用不用,在村里还讲究什么排场,你们都去吃饭吧。”
青璃哆嗦着舀着一勺粥,勉强放进嘴里,最近为了练习可算是豁出去了,现在吃饭的姿势,头必须低下挨近碗,另一只手勉强抬起来,打开信纸。
天还没亮,信鸽就送来了京都的信,现在京都的局势很是紧张,弘德帝昏迷了二十多天,生死不知,两派官员见此情况,也坐不住了,纷纷奔走拉帮结派,势必要争取最后的胜利,而掌管御林军的统领频频进出三皇子府,让很多人猜测,难道立长才是大势所趋?
在这紧要关头,四皇子耶律楚阳一派也不再隐忍,一直用实际行动支援京都送温暖小分队,因为之前德胜班那出戏,一直让百姓们耿耿于怀,自古以来都是嫡出名正言顺,就算三皇子侥幸成了长子,又是仅次于皇后娘娘的贵妃所出,身份尊贵却不足以荣登大宝,因此四皇子在民间呼声很高。
弘德帝还没蹬腿,两派水深火热,连后宫中也被卷入进去,站队的站队,巴结的巴结,大多数人还是看好白皇后,因为姜贵妃是个不能容人的,若是三皇子耶律楚仁那种阴狠的人继位,没准会提出让她们这些美人给弘德帝殉葬。
之前爆出来四皇子妃阮冉冉有身孕一事属实,听宫里面有经验的太医所说,十有*是男胎,也才二个月左右,就能看出是男女?以青璃的医术看不出来,不排除有高人存在或者用这个做噱头。
四皇子妃有身孕的消息,京都人尽皆知,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层出不穷的危险和暗害,把荷包络子里面混入麝香,用红花水浆洗衣裙,把玉簪子掏空,里面放置一些导致滑胎的药粉,相克的吃食,乱七八糟的戏码,阮冉冉已经放平了心态,就算在后花园走上一圈,也会从角落里冲出来丫鬟婆子,有意将她推到。
所以,四皇子府上每天都有人被带走,耶律楚阳考虑阮冉冉的情绪,没有在皇子府处决这些被收买的钉子,全部拉倒乡下农庄,统一勒死扔到乱坟岗子。
与四皇子耶律楚阳谨慎不同,耶律楚仁似乎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每日都在悠闲地游荡,去小倌馆找乐子从不避讳,每隔两天还要去京郊的庄上,不高兴就玩杀人,那些女子男子,对他来说就是一只蚂蚁,喜欢就留着逗弄一下,不喜欢直接踩死。
沈冰雨信中写的都是京都现在的情况,她说在京都的街上走,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每次路过官员府邸之时,都能看到马车进出,早朝停了一段日子,又没有人监国,宫门紧闭,她在和一些皇商打交道的时候,见众人唉声叹气,前段时间宫里需要的物品都已经献上,可是迟迟没收到银子,现在更是不知道找谁讨要,管理内务的官员一再推脱,说是银两数额巨大,要动用国库,必须上报皇上。
两派剑拔弩张,斗争已经呈现白热化,现在就等着弘德帝咽气,前段时间遇见了尹月曦,得知鲁南王世子耶律楚桓已经从鲁地调配了五万大军,正在赶往京都,若是三皇子耶律楚仁掌握了京都城防,两派自然要交火决一死战。
除此之外,也有好消息,萃华楼外海的船队满载而归,自家伙计平安归来,那些蜡染具有大周特色的喜服布料在外海销量不错,伙计兴奋地讲述了在外海的经历,还见到一国王子,对大周的瓷器茶叶十分感兴趣,希望多多合作,他们也希望派来船队,来大周交流。
叶洵回来之后感觉形势不太稳妥,弘德帝随时咽气,京都又是要乱套,他打算把自家人都送到汝阳去,也想提前和二姐青蔷成亲,若是去汝阳的话,自家船坞那边是个好选择,幽静偏僻,家里人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让他们在八月初一成亲。
八月初一,也就是明天,青璃掐指算了算日子,难道弘德帝八月十三都挺不过?莫非是耶律楚仁打算提前下手,弑父夺位?
沈冰雨最后说,沐阳城已经收回,现在忠武将军莫如海和淳于老将军在做战后恢复工作,下一步要帮着百姓们恢复沐阳城夕日繁华,处理战俘,一直得不到上面的指示,士兵们呼声很高,想一鼓作气,杀到南部小国去,一雪前耻。
最后这个消息,小灵早有报告过,现在大周最高将领就是护国将军,淳于谙的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皇上昏迷没办法下旨,一切都靠他决定。
沐阳经过一场浩劫之后,百姓们都成了惊弓之鸟,对大周失去了信任,他们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有人被杀戮,看着那些人的尸身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他们的粮食,家里的值钱之物都被南边小国士兵洗劫一空,现在虽是大周夺回了沐阳,可是那些死去的亲人,失去的钱财,受伤的心,该用什么来弥补呢?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直接受害者是百姓,换位思考,大周占领了南部小国,那里的子民也是大周的俘虏,如何对待还不是己方一句话?屠城的是士兵们,百姓未必支持他们攻占沐阳,可是谁能保证大周士兵就会仁慈地放过那些百姓们?
孰是孰非,说不清楚,青璃懒得去想,她也不是圣母,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一旦利益被侵犯的时候,才会拼尽全力努力争取,力求无愧于心。
看过来信之后,青璃顿时失去了胃口,她站起身,推开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望着远处的群山发呆。
“小姐,刚才有官差过来,让您不必忧心,县老爷查明了真相,李麻子和李香父女上门勒索,现在吃了牢饭,而且有官差已经去李家村通报了。”
于嬷嬷摸着头上戴着的野花,喜滋滋地进门。她在莫家村过的很是滋润,开始来的时候也讨厌乡下,没有冰盆,没有院子,这些粗俗的人没规矩,不打招不递帖子就上门,用膳之后也不用茶水漱口,前段家里摆宴席,这些人敞开肚子吃,一边吃一边说笑,牙缝里还有肉丝呢!
呆了几天之后,于嬷嬷又感觉到莫家村人的淳朴,她不过的贱籍的下人,这些人也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她不用低人一等,也不用看人脸色行事,说话也不用在脑子里不停地转个,若是说错话,对方只会憨厚地一笑,也不计较。
“恩,通报一下好,让他们也明白怎么回事。”
莫家与以往不同,日后会越走越高,而莫家村是莫家的根,自家人早晚也是要落叶归根的,千万不能让这些黑心小人惦记上,不然以后村里永无宁日,以后嫁到莫家来的媳妇子,族里也要考察一下才好。
“小姐啊,这起子黑心的,就应该游街,没见过这么坑人的,万一子山少爷妥协了,不就成了喜当爹?”
于嬷嬷绕到青璃身后,帮着她捏着肩膀,听说小姐胳膊不太舒服,她也会按摩几下。
“璃丫头啊,我是你五叔家的婶子,你还记得吧!”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小眼巴查,穿着花布衣裤,手里提着小篮子,满脸堆笑,一脸地讨好,“你小时候啊,上我们家来,婶子还给你过糖吃哩!”
“五婶子,可是有什么事?”
青璃仔细打量了一眼妇人,前几天吃酒倒是来了,但是莫家村人大多数姓莫,家里也都是七拐八拐的亲戚,这妇人平日与家里来往不多,她不太熟,至于提的小时候的事,那是多小?她反正穿越过来就没这记忆。
“这不,前阵子李麻子那件事闹得太大,李家村里的人也是被煽动的,他们都不知情。”
妇人抹了一把汗,这才继续道,“可是族长说,不让李家村的娃娃到我们莫家族学念书,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青璃一听这话就沉下脸,怎么就算是过了呢?莫家族学是自家出的银子,也是为了让族里的娃都能识字念书,将来出息几个,给自家做帮衬,官场上嘛,就是讲究同气连枝,还有比族人靠谱的吗?
本质上是为了族人才开设的学堂,也是族长好心,见不得别的村的小娃没书念,这才收人,并且减免了一半的束脩。可是,族学是莫家的,莫家就是说的算,那些小娃能来是福气,不能来就去别的学堂呗,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好意思说族里过分?
“五婶子,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璃丫头你和族长说说呗,看看能不能求个人情。”
五婶子见青璃轻蹙眉头,以为青璃也觉得族长这个事情做的过了,心里暗喜,她搓搓手,继续道,“咱村里也有李家村嫁来的媳妇子,李家村是娘家啊,咱族长一句话就给否了,俺们都没脸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就说没有点利益不会管闲事嘛,原来这个五婶娘家在李家村,难怪巴巴地找上门来求情,让青璃去找族长说是什么意思,拆族长的台?
“是啊,李家李麻子有错,可是关村里人啥事啊,这犯错还带连坐的?”
五婶子满脸地愤愤不平,“族长也没和族人商量,自己就做了决定,这难道就不过分吗,有没有把俺们放在眼里?”
于嬷嬷一听,顿时沉下脸,还没听说一族之长连点鸡毛蒜皮小事就和族人商量的,你见县官大老爷判刑之前和百姓商量了?族长就是一族的代表,这点事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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