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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跟随柏拉图学习了许多年。”欧弗雷乌斯仿佛一个演说家,他的声音高亢而动听,“我学习过自然学和修辞学,但最喜欢的还是政治和法律。”他接着说道,“我听说你认为不同的领域应当有不同的原因,那我有一个问题在城邦的政治生活中,到底是什么决定了城邦的良善而运行有序呢?”

“你这个问题可是太宽泛了。”阿里斯塔插话道,“你应该去看柏拉图的《国家篇》(res&bsp&bsppubli),那里有对于良善城邦的构想。”

“不,阿里斯塔,我当然读过那篇对话。”欧弗雷乌斯风度不改,“但那篇对话并没有给出一个良善城邦得以运行的直接原因,我想要的是一个答案,可以应用在政治生活中的答案。”

“很抱歉,我不能给你这个答案。”亚里士多德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政治没有了解,所以不能回答。”

“所以,你要如何才能回答呢?”毕同在一旁紧逼不舍。

“我需要资料。”亚里士多德说,“我需要亲眼看到这个城邦,了解它的人民,它的历史,它如何组织经济,又如何建设军队,只有在一个具体的城邦中,我才可以指出它运行良好的原因,或者运行不畅的弊病。”

“亚里士多德,你做的已经偏离了哲学家的工作。”一直没有说话的赫拉克雷德突然说道,“柏拉图告诉我们,讨论理想中的城邦首先可以从言辞出发,在言辞中构建的模型是我们讨论现实的必经步骤。而你却说,只有亲身经历才能让你讨论这一点,这样的话,除了零散的感觉,你还能有什么知识呢?”

“我并不是认为言辞中的模型对于讨论毫无意义。”亚里士多德小心地绕开了对方语言中的陷阱,“但你们要问的,是城邦中可以应用的答案,这只能在具体的城邦现实中才可能达到。”

“恕我直言,你这样的说法有什么依据吗?”欧弗雷乌斯不慌不忙地问道。

“我提出这样的想法并非出于对自然知识的了解,而是出于我们对语言的运用。”亚里士多德说,“在我对修辞学这短暂的学习过程中,我认识到我们的语言是多么的富有多义性,同名异义和同义异名的现象比比皆是。古代的学者们喜欢从某个理念出发,通过辩证术构造一个个精彩的结论,但细究其根源,我却发现他们对语词的运用十分模糊,有时甚至不符合语言的逻辑。”

“语言谓述的应该是事物本身,也就是被述说的那个对象或者主体,而不是某种空洞的理念。”他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语速也逐渐加快,“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才认为,被述说而不述说别的存在的那个东西,才是我们首先应该关注的。它不是别的,就是我们日常谈论的各种个别的事物,以及它们组成的种和属。”

“所以你认为,个别事物才是应该关注的对象?笑话!”毕同大声斥责道,“这完全违背了理念论的基本精神!个别事物只是对理念的低劣摹仿,就像雕像之于它的原型本身。难道你要认识一个人,不是去认识他本人,却要认识他的雕像?”

“我只是从语言出发得出了这个结论。”亚里士多德打断了他的话,“对于其他的,我还无法回答。”

“那你就一辈子在修辞学和个别事物之间打转吧。”赫拉克雷德说道,“我们是出于好意才来提醒你,不要忘记真理之路在哪个方向。”

“那么谁又能确认,真理之路只有一个入口呢?”亚里士多德有些生气了,他性格中倔强的一面显露了出来。“如果你认为你正在走向真理,那就请证明给我看,什么是真理?”

“亚里士多德,你说的这些都还是在辩证术的层面吧。”欧弗雷乌斯轻轻地挥了挥手,“我们同在学园,学术分歧当然可以保留,但请不要忘了谁才是学园的主人。”他转过身,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我以为你会有更丰富的学识,但我很失望,你只是个独断的初学者罢了。”

“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吗?”赫米阿斯在刚才的争论中插不上话,这时才想起为朋友站出来。

“算了。”亚里士多德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初学者。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没有明白。”

“亚里士多德,我突然发现,你很容易成为别人的敌人。”阿里斯塔说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战士的天赋呢?”

“我可不好战啊,但似乎争斗确实总在我身上发生。”亚里士多德苦笑了一下,“这也算是正常的吧,在雅典,学者们之间的竞争难道不常见吗?”

“在一个入学一年的学生身上确实不常见。”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欧多克索那浑厚的声音,“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在现在的雅典,我们都要做好斗争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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