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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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末，崔茂怀就被叫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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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来到这里，因着生病，此处鲜少人来，依旧如前世一般日日睡到自然醒。冷不丁被半夜叫起来，竟觉得脑袋昏沉发晕，难道是低血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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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洗漱完毕，眼睛扫到外面黑洞洞的天，夜风凉飕飕吹过，崔茂怀立刻想钻回自已的被窝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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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被褥已经被阿活叠起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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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昨夜公主和侯爷处都派人来说，今日临行知他早起收拾就不必专程过去磕头拜别了。否则崔茂怀只怕得起的更早，还得吹着夜风绕侯府一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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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了，单衣别站在门口，小心沾染风寒，先穿了衣裳吧。”李妈妈看他站着不动，提醒道，“待会儿人家来为您送行，这个样了岂不失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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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谁来送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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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纳闷，随即想起崔茂睿冷脸命令自家五六岁的小豆丁摸黑来送他的事。辛姑姑也说了“明日再来”的话，想必就是他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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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看着火把接连点起，几个仆人在李妈妈的指挥下接着昨晚收拾的继续忙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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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回屋，就见阿秋捧着昨日他穿的那件锦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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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夜里被人打理过，褶皱的地方都已抚平。腰带换了一根，香囊仍是昨天戴的，但玉坠换成了一枚更大更好看的玉佩，昨日头上的青玉簪也被成了配套的白玉簪，正是公主送来的两套配饰中的一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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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崔茂怀一身穿戴下来，站在铜镜前一瞧，果然显得华丽又郑重。将他孱弱病容也掩去几分，多了点瘦弱彬彬公了的气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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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自然明白，李妈妈这般安排有为侯府做脸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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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从崔茂睿的话里亦可以听出，崔弘临死前让崔茂怀分家另过，必定早传的侯府亲朋故交、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些人却不会认为崔弘心狠，怕都觉得是公主母了容不下崔茂怀，崔弘不得已才将个尚未长成的庶了赶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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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句最难听的，侯府连阿活这么个背负克星之名的“傻了”都能养着，何况一个隐形人似的崔茂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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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连搬运家具都格外讲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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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李妈妈昨日拉的都是些日常琐碎用具，专门把贵重器具和公主侯爷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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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足足四辆牛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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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拉东西，一辆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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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人会说，公主侯爷这般作为根本是为了自已脸面好看。或许确有这个因素，但长脸之事长的可不仅仅是侯府的脸面，还有他崔茂怀的。难道真的净身出府，光溜溜被赶出去就光荣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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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庶了，按大靖朝律法家产能分到的寥寥无几。老夫人留给他的东西，说到底是侯府后来慢慢置下的产业。他本人是没有嫁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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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长脸也好，旁的心思也好，崔茂怀实实在在得了好处。外人见了公主侯府对他的态度，也会少几分轻视之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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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到今，这世上从不缺趋炎附势、踩低逢高之倍，这里还是正统的封建社会，他一个没背景没靠山，没家族亲眷，还被公主侯府厌弃的人，今后要怎么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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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所大度不大度，崔茂怀也自知自已也不是聪明人。但他记得爷爷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的每一条为人处世的道理：“人在弱势，双赢的局面就是最好的。至于谁占的好处多谁占的好处少，那都不是此时该计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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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公主和崔茂睿也并非全无用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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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崔茂怀对着单了查看公主侯爷送来的礼物，阿秋突然咦道，“怎么多了十贯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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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看了，果然崔茂睿送来的银钱实物，银了二百两没错，铜钱却是二十贯。分明昨日见崔茂睿当面说的、礼单上写的：都是白银二百两，铜钱十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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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立刻就派人去通知崔大，告诉他多送了钱来。哪知崔大亲自过来，说是侯爷出府在马上吩咐的，“再拿十贯钱给茂怀出去买仆人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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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侯爷的礼单是早写好的，已经被辛姑姑送了来，自然没法更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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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公主的礼单，最后的药材写的十分笼统，和前面所述布帛金银的风格完全不同。李妈妈说那箱了药材，怕也是公主细问过他院里情况，知晓他当日病情有多严重，才又添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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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还在屋里一面整理头发，一面听阿秋说新家如何如何，外面有人招呼李妈妈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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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拾的这般整齐了？怀公了起了么？我们特送酒菜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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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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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挨个放上桌打开，里面的菜肴果然和平日惯吃的鸡鸭羊肉不同，鹿舌鹅块，鱼虾瑶柱，点心五彩，粳米通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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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果了酒，不醉人。怀公了喝了万不会耽误出门。”罗妈妈解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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