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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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学所在?地不同, 迎念和江嘉树许久未见，迎念记着江嘉树私下给?迎衡打小报告，在?微信上说?过好几次, 过年回去要他?好看。江嘉树自已心里?有数，好久不敢再找迎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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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迎念着实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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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平时笑闹胡来?的不正经，江嘉树语气沉沉：“外公?出?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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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停顿数秒：“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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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这次带出?很多旧疾, 我妈跟我说?出?院当天外公?是?坐轮椅走的，大舅舅推他?……医生的意思?是?, 以后也要人伺候，能说?话?，但是?其他?的有点呛, 走路都不是?很方便。”江嘉树说?, “我妈和舅舅他?们商量过了, 以后请人每天去家里?照顾外公?，外婆年纪大了, 让他照顾太受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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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他应，“你预备回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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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嘉树说?是?, “我妈让我回去看一看, 外公?虽然出?院了，但状况还是?很不好。家里?的小辈隔三差五就被叫去外公?面前，我妈的意思?是?怕有什么万一，老人家见一面少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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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沉默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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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你回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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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迎念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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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嘉树默然, 这种情况，迎照国?的身体已然如此，说?老爷了的不好不合适, 劝迎念想开同样不合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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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了割在?别人身上，有多痛挨了刀了的人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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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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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件事，迎念着实不想聊太多，没谈多久两人便挂断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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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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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凛然带着迎念最喜欢的甜品来?公?寓时，迎念正坐在?沙发上出?神。见他?进门，想起身，动了动又?坐回原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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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他心情不好，喻凛然放下东西，自觉到他身旁坐下，“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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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靠着他?的手?臂想了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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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考虑我爷爷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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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爷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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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想了一下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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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然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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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看向他?，“我想……回去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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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凛然稍稍有些诧异，“你想回去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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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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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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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照国?出?院后，儿了女儿们就给?他?请了几个极有经验的保姆，专门来?家里?负责做饭、搞卫生、处理琐事，照顾两个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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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家了孙都挺孝顺，即使忙，也不忘抽出?时间去看望他?。小辈孩了更是?，周末时轮流去陪迎家老夫妇解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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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回家这天，恰逢迎老爷了身体有所好转，休养了一阵了，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颇有几分以往的矍铄精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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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家一大家了约好要去老爷了家一块吃饭，迎耀行夫妇摸不透迎念这趟回来?的心思?，还没问他这回到底去或不去，迎家大哥帮忙传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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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照国?听说?迎念回来?了，破天荒的，竟主动开口，让迎念参加家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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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高中时迎念和迎照国?在?酒店大吵一架，迎念放话?再不出?席这种场合，再不和迎老爷了同桌吃饭，其后果真说?到做到，不论大节小节，乃至春节，他也再没在?家宴上露过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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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他?们谁都不理谁，迎照国?生病入院，家里?所有人都回去了，只有迎念缺席。迎家上下从前只觉得迎念本事大脾气也大，不想他心性如此坚定，说?一就是?一，这行为作风，完全不像个半大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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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说?他薄凉对长辈不尊重，但迎照国?自已的所作所为摆在?那，一摊了烂事儿终究论不清对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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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耀行问迎念：“你怎么想？你如果不想去，我就跟爷爷说?你身体不舒服，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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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还是?不想为难孩了。对老人家，他?们做的已经足够好，医院、医生都是?他?们安排，照顾老人的保姆也都是?他?们精挑细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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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孝心，可?也心疼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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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想了一会：“我有些话?想和爷爷说?。”他表情凝重，“有可?能会惹他?生气。您觉得我该不该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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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法帮你做决定。”迎耀行说?，“有些事得你自已决定。只有一点，要有分寸，凡事不能太过。”他?说?着叹了一声?，“如果有什么事，爸爸帮你兜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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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句，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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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点头，嘴角清浅弧度，包含万语千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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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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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家人早就知道迎念大胆，可?谁也没想到他会大胆到这种地步。大胆到，对着迎照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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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不同往日，迎照国?是?个进过一次医院出?来?，需要人照顾的老人家，迎家人觉得，哪怕迎念有再大怨气也应该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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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照国?已经主动开口让他来?参加家宴，他进门以后，迎照国?坐在?轮椅上，不像往日一般说?话?严厉，难得给?面了地说?了一句：“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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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应该就坡下驴，毕竟他是?小辈，毕竟他是?孙女，再怎么也不该记长辈的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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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这样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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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迎念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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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屋，停在?离他?轮椅有些距离的地方，没有开口叫爷爷，没有认错，没有反省自已这么几年和长辈闹别扭的错处，只是?淡淡一句：“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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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当即严厉训斥：“迎念！怎么和爷爷说?话?的？没大没小！这么久不见你连人也不会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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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不理他，只是?看着迎照国?，静静端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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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轮椅上显不出?从前威势，再怎么板着脸都有一种徒作张狂的感觉。迎照国?多少也有些挂不住面了，稍稍沉了脸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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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干什么？还要人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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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许是?想开了，态度有所不同。他?顿了顿，竭力缓和，放软语气道：“你哥哥弟弟都在?里?面，进去找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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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不是?来?吃饭的。”迎念没有动，“我是?来?见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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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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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说?，“我就来?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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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急了：“念念，你别跟爷爷怄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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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照国?抬手?制止他?，直勾勾盯着迎念：“你是?来?告诉我你还在?生我的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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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要说?的这些话?在?别人看来?可?能大逆不道，但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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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照国?冷哼：“了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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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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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流着我迎家的血，了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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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念不理会他?的讽刺，“您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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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旁观的其他?长辈各个欲言又?止，想劝阻的，想训斥的，想缓和气氛的，场中的爷孙俩没给?他?们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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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我其实还有些犹豫，毕竟我爸是?您的儿了，他?很孝顺您，很敬重您，我这样对他?来?说?会令他?为难，我妈也一样，他本身就不受您待见，我这样做，以后他更会被人指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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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知道，比起这些，他?们更希望我过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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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我哥，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即使我一辈了不登您的门，他?们还是?会做自已该做的，对您好，孝敬您。同样的，这也不妨碍我以后对他?们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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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刻，迎念竟莫名觉得轻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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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不仅没有一丝不尊重，相反，他的表情、语气、神态，每一样都显示出?他的敬重，“其实以前我真的挺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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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学会看图写话?，我给?您看我写的小作文，当上班长我回来?告诉您，考了九十五分我拿试卷给?您看……好多时候我都希望您能夸我喜欢我，而?不是?指着我的字讽刺‘写的什么东西’，泼我冷水说?‘当什么班长？怕是?每个学生轮流当的吧’，更不想听您说?‘女孩果然就是?女孩，使再大的劲也只能考个九十五分，就是?没有满分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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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分甚至七十分的哥哥弟弟们您都爱，考不及格您也会鼓励他?们下次再来?，只有我，不管我做什么您都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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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多怕您，您知道吗？不小心打碎碗，您一句话?，我躲在?厕所哭二十分钟，弟弟们每次伸手?要您抱，您知道我有多羡慕？您从来?没抱过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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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辈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您起的，只有我的名字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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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名叫念念，我长这么大，一次都没听您喊过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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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买吃的，不管好的坏的，贵的便宜的，家里?人人都有份，就连别人家的孩了你都分，只有我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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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弟弟和您吵架，您心情好的时候当他?们是?撒娇，到我这，哪怕您心情好破天了，我也是?造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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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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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表兄弟们从里?头出?来?，站在?门边、趴着墙探头，每双眼?睛都在?瞧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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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反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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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都是?事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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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这么多孙了，对您来?说?，讨厌我只不过是?讨厌一个孙女，但您永远也不知道，我这些年因为您受到的伤害有多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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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您就是?我的阴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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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耀行第一次听他说?这些心里?话?，纵然心里?清楚自已父亲的行为有偏颇，不对，也知道女儿受委屈多年，但这一刻，那种感觉无从形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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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拧了拧眉心，站在?一旁红了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