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金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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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派招新结束的第二天夜晚,各大小门派在清河坊摆出美酒, 叫“金瓯酒”。</p>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把着金卮劝酒, 前来讨酒的诸位, 不论老少、不论仙凡、不论修为高低、不论进选还是落选, 为了喜气,尽到清河坊饮一杯。</p>
十一位坤柱站在最前, 领着宗门的弟子为来人斟酒,送上祝福。</p>
无论结果如何,祝愿诸位前程似锦、不枉今生。</p>
清亮的圆月悬在夜空,写满祝福的七彩灯笼交叉横错, 挂在街道上方,连遍巷子。</p>
一只信天翁轻巧敏捷地穿梭其间, 从屋檐飞到另一边的屋檐,它跳入无人的小巷, 隐没在角落的阴影中。</p>
不一会儿,一个俊朗的年轻修士走出巷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p>
他浑身甩了甩,扯了扯衣服, 似乎觉得有些不适。紧接着,他提步加入人群, 朝金瓯酒的方向行去。</p>
走街串巷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行人三三两两,走上街头,同过节一般热闹。</p>
偏僻的小巷, 落选的凡人没精打采地蹲在墙角。</p>
凡人还是失心落魄。</p>
同伴继续道:“涂鸣也是散修出身,一没宗门,二没师承。靠着藏经阁的书,他不也修到了大乘期吗?”</p>
“可他是邪修。”</p>
“邪修怎么了?邪修也是励志逆袭的榜样!”</p>
两人聊了一会,凡人被同伴的话振奋精神。</p>
方天抱着一缸酒,经过两人,走出巷子,往金瓯酒的方向去。</p>
今夜所需酒量甚多,各大门派忙着招新的事儿,抽不出人手酿酒。再者,有些宗门没有会酿酒的弟子,比如天道院、圣贤儒门。</p>
各大门派找上盛京的酒楼们,送去原材料和报酬,委托酿酒。</p>
方天的老爹当年参加无相魔门的招新,三战三败后,索性绝了修仙的念头,这辈子安心当个凡人,享受喧闹红尘。他留在盛京,白手起家,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p>
如今店里忙不过来,老爹使役方天去送酒。</p>
酒缸有半个人大,方天举得吃力,酒缸挡住视线,看不见行人,他只能大声吆喝。行人见此,纷纷避开。</p>
突然方天抖得一踉跄,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差点摔了酒缸,幸好他及时稳住。</p>
他放下酒缸一看,蓦地咧嘴一笑。</p>
“哟,这不是师弟吗?”</p>
青鲨从地上爬起,拍拍衣服的灰尘,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我一同入门,按修为算辈分,是不是师弟还不好说。”</p>
他嘴唇一张一合间,露出锋利的鲨鱼齿,还怪可爱。</p>
方天也不争辩,摸了摸他的脑袋,被他黑脸挥开。</p>
“你也是去喝金瓯酒的?来,一起走呗。”</p>
青鲨抿着嘴,点点头。</p>
方天举着酒缸,青鲨在他前面,挥开提醒行人,为他开道。两人互相配合,颇有几分师兄弟的默契。</p>
方天掂了掂酒缸,把它往上抬了点,开口道:“师弟,进了万佛宗,弟子们根据自身意愿,各自选一禅,通过那一禅的测试后方可入峰修行。”</p>
他顿了顿,乐呵一笑,语气自信地说道:“我想进杀戮禅,打遍山内无敌手,我就称霸王,冠上禅子‘面瓜’的道号。”</p>
他微微挪开酒缸,打趣地看青鲨,“你呢?”</p>
青鲨眨眨眼,怔了一会,摸摸尖利的门牙,闷闷吐出几个字,“嗔怒禅。”</p>
“哈?”</p>
他说得太小声,方天没听见,又问了一遍,然而不论怎么追问,他都不再开口。</p>
清河坊外,人头涌动,摩肩擦踵,滚滚热浪翻过人海,直冲两人去。</p>
青鲨借着人小的优势,像只游鱼一般,灵活地钻了进去。</p>
方天抱着酒缸,大声吆喝,“让让,酒来了,诸位借个道。”</p>
前进到一半,人挤人,好像糍粑堵在喉咙,实在下不去。两人只得停下,慢慢排队。</p>
方天把酒缸往地上一放,周围瞬间空出一块。他拉着青鲨站到酒缸上,两人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能看见远处的金瓯酒摊。</p>
方天指着最前头的十一位坤柱,依次给青鲨介绍。</p>
左边,万佛宗菜瓜、和光,同无相魔门韩修离。三人往那一站,依次排开,怒目低眉,黑道大佬,霸气四漏。你看前去讨酒的人,握杯的手都在颤抖。</p>
大衍宗封曜、步云阶在前边笑着敬酒,昆仑剑宗的江在棠站在身后,一杯杯递酒给两人。这叫什么?出门走亲戚的爹娘,拉扯着不善言辞的家里蹲孩子。</p>
万兽宗石蛮,身后领着一群化成原型的妖族,毛茸茸、软乎乎、肉嘟嘟,前去讨酒的都是小孩子,趴在酒摊上往前爬,一只只咸猪小手,快把妖族撸秃了。</p>
媚门曲无眉往墙一靠,一个眼刀子飞入人群,多少别有用心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子争前恐后地朝里挤,手掐手,脚跺脚,生怕落后一步。</p>
药门冷白薇那一队,大多是拄着拐杖的老人,以及病弱的凡人。</p>
天道院钟离亭和圣贤儒门顾鼎臣,咦,两人正在吵架。</p>
聊到圣贤儒门时,方天顿了顿,语气莫名地补了一句,“圣贤儒门这一甲子的坤柱是个凡人。”</p>
青鲨抬眼看他,面露疑惑,凡人怎么了?</p>
“老爹说以后凡人的形势会更好,他准备开分店了,到时候我每日请你吃饭啊。”</p>
万佛宗的酒摊后,和光正在同明非聊天,内容与方天两人不谋而合。</p>
谈及顾鼎臣时,明非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光,他抬手,又加了一层隔音罩。</p>
“去年九节竹会议,圣贤儒门提及律例的几个条文过时,提出三年后修改律例。他们选出凡人当坤柱,是一个讯号。”</p>
和光静静地听着,九节竹会议的参与人员全是大人物,会议决定坤舆界发展的大方向,她的资格和阅历连旁听都够不上。</p>
明非深深看了她一眼,补了一句,“也是一个警告,师侄,你懂吗?”</p>
和光点头,思忖了一会,措了措辞,道:“几十年前,执法堂下了一个命令,减少各地的分寺给予凡人参拜的时间,挪给各个参禅的弟子,圣贤儒门对此不满。回执法堂后,我会同各个分寺的主持商讨,重新规划时间分配。”</p>
明非赞许地点点头,透露了几个她不知晓的信息。</p>
“不止我们,其他门派也开始行动。几日前,我同大衍宗的堂主来穆臣聊过,他承诺大衍宗加紧简单符阵的研发,产出更多凡人适用的符阵。圣贤儒门警告的主要对象不是我们,而是药门。”</p>
和光闻言,往药门冷白薇的方向望。</p>
那人如名字一般,面无表情地斟酒,连祝福也说得冷冰冰。</p>
“几十年来,药门多研制修士的丹药,减少了凡人用药,尤其延龄增寿的丹药大幅缩减,价格提高。十年前圣贤儒门就此询问过药门,药门称一味药材产量不够。王家从中斡旋,经其他界域引进药材,填补了不足。然药门不知为何,产量毫无变化,已经引起了九节竹高层的不满。”</p>
谈到一半,贺拔势和王千刃来了,两人停下交谈。</p>
和光朝明非点点头,上前一步,迎上两人。</p>
贺拔势在前,满脸笑意地看她。王千刃跟在其后,嘴角扯了扯,就当打招呼了,他眼里无波,看不出情绪。</p>
贺拔势屈指弹了弹酒缸,问道:“可否讨杯酒喝?”</p>
和光眯眼笑了笑,视线扫过王千刃,落在贺拔势脸上,“自然。”</p>
她拿起金卮,刚要给他斟酒,被他阻止,他从怀里递来一只白玉杯,笑道:“用这个吧。”</p>
旁边讨酒的人看他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惊奇和嫌弃,第一次看到有人自带酒杯。</p>
和光没说什么,放下金卮,接过白玉杯,重新斟了一杯酒。递给他时,被他拉住手。“大师,介不介意亲自喂我?”</p>
和光拧紧眉头,冷眼看他,骂人的话刚到嘴边,手心被轻轻敲了三下。</p>
他一脸暧昧的调笑,然而眼神深沉,不带一丝调戏。</p>
这家伙想干嘛?</p>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同意了。”</p>
贺拔势咏了句诗,“一见话相投,半醉捧金瓯。”</p>
和光心头一震,这句诗,好耳熟,她在哪里听过。</p>
他扭头,对王千刃挤挤眼睛,道:“我和大师谈个情,可否给点私人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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