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此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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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 圣贤儒门，执法堂内殿。</p>

成汝玉摩挲着记录西瓜倒下的留影球，颇有些摸不定主意。前往万佛宗一事, 去得奇怪，回来得也奇怪, 但是, 并没有拿到西瓜堂主承诺的独家采访。</p>

似乎，他去只是为了怀中的留影球, 为了记录西瓜倒下的那一幕。</p>

灰暗的室内，香炉的一缕烟袅袅上升, 一阵轻风扇过, 白烟折腰而断。</p>

这时, 一阵较大的风袭来，烟柱啪的一下断了。</p>

“你是说没有万佛宗的记者, 只有你们在场？”</p>

成汝玉回想了一遍经过，恭声答道：“是。我在万佛宗门口遇到三把手和光，当时她似乎有叫来万佛宗记者的意思。但是直到一切结束，我们离开之前，都没有万佛宗的记者出现。”</p>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目前为止，万佛宗报纸都没有大动静，似乎不清楚此时事。西瓜干掉蛟四一事, 最早的消息从酒楼的说书人口中流出，我认为可信度不高。”</p>

咔——</p>

扇子重重地磕到藤椅上，又磕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藤椅的扶手上密布着被各种东西磕出的细小致密的凹陷。</p>

成汝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嘴里却不停。“目前，除了西瓜和死去的蛟四，没有人清楚事件的真相。”</p>

“不，还有我们。”</p>

成汝玉不懂顾鼎臣的意思，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眼中冒出一道狡黠的精光，在幽暗的室内亮得吓人。</p>

他拿过记录西瓜倒下的留影球，不缓不急地解释道：“如今，整个盛京都知道盛京小报的记者去万佛宗做了一次独家采访，而且还踏进了传闻中的杀戮峰。在世人眼中，我们知道真相。”</p>

成汝玉还是有些不理解，问道：“就算世人相信我们知道真相，但我们确实不知道啊。”</p>

他登时弯了弯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真相，你刚才不是说了吗？”</p>

成汝玉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自己什么时候说出了真相，不是一直在说他们不清楚真相吗？成汝玉重新回想一遍说出的话，登时心头一怔，不禁喃喃道：“酒楼的说书人？”</p>

他又摇起扇子，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p>

“不然呢？区区一个说书人，哪里得来的消息，恐怕说书人也是西瓜手下的人。你有句话说得对，说书人的话本不可信，听众也是听得乐呵，不会当真。倘若盛京小报替他背书，那么说书人的话便可信了。”</p>

成汝玉猛地瞪大眼，“这么说……”</p>

“说书人的话既是西瓜放出口风，试试水，又是说给我们听的。万佛宗当家的把真相的权力转交给了我们，既然他给我们这么大的面子，那我们也行个方便吧。”</p>

酒楼的说书人、承诺的独家采访、不明不白的争斗和晕倒……成汝玉把这几件的事情串在一起，内心惊疑不定，一时间内说不出一句话。</p>

沉默良久后，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干巴巴地开口道：“西瓜堂主的意思果真如此？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想到这一层？”</p>

顾鼎臣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这是那家伙给的考验，过了皆大欢喜，要是没过……”顾鼎臣哂笑，指着大门，“你信不信，他明日便会踢开我们的大门，压着我们发报纸。”</p>

成汝玉抿紧唇角，深深地凝视着顾鼎臣，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p>

自己想不到，所以只是副堂主。他想得到，所以他是堂主。</p>

两人之间的差距，宛如一道拔地倚天的天堑，彻底斩断了成汝玉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忿和不甘。</p>

这时，顾鼎臣冷不丁站起身，走到记者们带回来的那堆留影球前，挨个翻了翻，道：“这一期报纸，十万大山和沧溟海的多印一些，有好戏看了。”</p>

说着，他顿了一会，冷不丁地轻笑一声，丢来一个留影球，道：“版面用这张图。”</p>

成汝玉点开留影球一看，赫然映着和光公主抱西瓜，这还是明非临走时扔过来的。</p>

顾鼎臣闻言，眉头微微拧起，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继而又缓缓松开，唇角微微向上扬起，道：“看来那些老家伙快坐不住了，我倒是有些意外，来穆臣那只老狐狸居然也同意了。这么急，容易生变啊，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p>

成汝玉听得极认真，不放过顾鼎臣嘴里的每一个词，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p>

盛京小报报道新闻时，会适当填进去几句点评。那些点评代表了盛京小报的态度，这份态度正是堂主顾鼎臣的态度。顾鼎臣不耐烦一句句说那些话，每次都是成汝玉从他的话中提炼出中心意思，适当概括，再加以美化修饰。</p>

顾鼎臣话头一转，问道：“西瓜和来穆臣关系如何？”</p>

成汝玉答道：“来穆臣公事上同谁都是和和气气，同西瓜也不例外。至于私交，两人应是没有的，万佛宗曾经传出西瓜堂主看不上来堂主的传闻。”</p>

顾鼎臣听完，眯起眸子笑了笑，看不出是认同，还是不认同。</p>

“是吗？我总觉得，那两人暗中有什么勾当。”</p>

这句话，成汝玉没有接。他和西瓜、来穆臣并不熟识，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与那两人离得最近的时候，是筑基期那年的门派大比，他输给了两人。</p>

之后，那两人越走越远、越爬越高，已经变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p>

这几日，听顾鼎臣梳理完坤舆界大势，成汝玉不禁有些佩服他。</p>

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智，不该是个凡人，太可惜了。凡人穷尽一生，也只能进入圣贤儒门和天道院，而圣贤儒门又不是七权的一员。</p>

圣贤儒门的舞台太小，发挥不出顾鼎臣真正的实力。他如果有灵根、有慧根的话，绝对是比肩来穆臣、西瓜和明非的存在。</p>

大衍宗，倾天殿。</p>

这段时间正值倾天殿六十年一次的翻修，执法堂弟子特准进入倾天殿装修。</p>

天顶的装饰，台柱的夜明珠，墙壁特制的单向透明白玉琉璃不改变原来的样貌，原原本本的更换一遍，唯一变化的只有地面的瓷砖，瓷砖的花色和铺下的风格体现了堂主的喜好。</p>

监督装修的副管事站在一旁，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朝中央的步云阶赔笑道：“步师兄，这不太好吧。”</p>

步云阶头都没回，一边指挥着弟子们贴白玉的瓷砖，一边不留痕迹地瞄了门口一眼，随口道：“没办法，还不是弟子的委托吗？你知道我这人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的请求。”</p>

副管事压下唇角的冷笑，冷冷地盯住贴瓷砖的弟子。</p>

一个时辰前，步云阶领着负责瓷砖的弟子，风风火火地赶来倾天殿，声称由他来接手贴瓷砖的任务，随行的还有几名他的亲信弟子。</p>

按照执法堂领头三人的负责范围，装修一类的杂事一般归三把手步云阶管。</p>

这时，步云阶大张旗鼓地插进一脚，其心昭昭。</p>

副管事在脑海中把来龙去脉琢磨一遍，登时明白了步云阶的想法。</p>

倾天殿翻修，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瓷砖的改动。此时封师兄不在，正好给了步云阶插手的借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