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世界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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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界外, 乌脚溪渡口。</p>
这儿是进入漳州界,进入无相魔门的唯一一条路。乌脚溪虽名为溪,却长百里, 河面宽广,大乘期以下修士皆飞不过, 只得乘船。</p>
寻常热闹非凡的渡口, 今日只有一叶孤舟,一白发老翁坐在船头,闲适地抽着烟枪,吞云吐雾。</p>
岸上无一人, 落叶扫地的声音依稀可闻。</p>
白发老翁是无相魔门的弟子,资质不好,筑基无望,便寻了个泊船的差事,清净养老。</p>
往日里,渡口这儿航船小舟接连不断,舳舻遍地、楼船萧鼓, 渡船的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日升至日落, 乌脚溪的船就没停过。</p>
今日这番清冷的景象, 白发老翁还真不习惯。</p>
前段日子, 无相魔门出了件顶天的大事。万魔峰的峰主杨醉蹄走火入魔, 竟然残杀了阖峰上下所有的弟子, 破界逃走了。</p>
这件事比不上夏剑尊进阶的事儿大,但是对无相魔门的弟子来说,也不小。</p>
杨醉蹄可是无相魔门仅有的六个渡劫期长老之一,而无相魔门又是坤舆界乃至三千世界仅有的魔气修炼场所, 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p>
无相魔门上下人人惶恐,加紧了对走火入魔弟子的排查。</p>
前来拜访的外宗修士闻此,匆匆忙忙离开了漳州界。预备前来的修士们也警惕起来,放弃了行程。</p>
一连几日无客,乌脚溪的大船都歇了,仅剩这一叶扁舟。白发老翁叹了口气,往船沿磕了磕烟斗。</p>
这时,船晃荡了几下,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一声声吆喝声和喘气声由远及近。白发老翁眯起眼睛,往远方望去,那片水域波澜阵阵,几百个人头起起伏伏。</p>
那是万派招新的新弟子,正在进行入门的资质测试。</p>
当年,他也是做过的。</p>
从乌脚溪的一岸,游向另一岸。乌脚溪的水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魔气,在水下待得越久、游得越远的弟子,修魔的资质越高,在魔道的路上走得也更远。</p>
他在水下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游了不过三丈,汹涌的魔气钻入脑中,愤怒绝望的情绪翻上心头,他便受不住,被管事师叔捞上岸了。</p>
几乎所有的弟子,游不到五十丈,就受不住了。</p>
那一年,他正巧和韩修离,韩少门主同一届。</p>
他有幸看到少门主从乌脚溪的一岸,轻轻松松地游完了全程。</p>
乌脚溪长百里,一万五千丈,少门主上岸之时,仍旧是那副表情,不悲不喜,不忧不惊。仿佛他就是游了个普通的泳一般,对着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反而不解地皱了皱眉。</p>
也就是那一天,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消息传到了掌门大殿,韩修离直接就被收为了路掌门的徒弟。</p>
这时,水面又动了动。不是上下起伏,而是溪水争先恐后地远离岸边,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一般,撤离了一丈才停,溪底光秃秃的石块露出来。</p>
渡口,一名貌美的女修停在岸边,她手里牵着一根金色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圈在男修脖颈上。男修乖巧蹲在女修脚边,活像一只听话的哈巴狗。</p>
要不是感觉到男修周身紊乱的灵气,老发老翁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奇怪的花样。</p>
他看向为首的女修,笑问道:“前辈是佛修?”</p>
和光疑惑地皱了皱眉,为了不暴露她和菜瓜的身份,她今日特地换下了两人的僧袍,她穿了一袭艳色的襦裙,甚至给菜瓜戴上了一顶假发。</p>
“老翁从何看出?”</p>
老翁握着烟斗,指了指下方的溪水,“乌脚溪含魔气,最怕佛力,它撤得这么远,两位前辈的修为恐怕不低。”</p>
和光了然地点点头,笑了笑。</p>
老翁接着道:“大师可别小瞧了溪水,这里是乌脚溪的下流,水里蕴含得魔气不多,又有渡口的符咒限制,故而恐惧大师的佛力。越往上游去,等到了乌脚溪的另一岸,那儿的魔气非比寻常,沾那么一滴,大师的佛力就会被吸了个干净。”</p>
老翁说得慢,拖的时间久了,菜瓜急切地躁动起来,眼角红得滴血。</p>
和光来之前,查阅过资料,乌脚溪无重力无浮力,一刻也不得着空,哪怕上船,也得一步步踏踏实实地踩在木板上。</p>
她轻轻踢了蹲在脚边的菜瓜一下,示意他先过。</p>
那日菜瓜吸过苦瓜禅主的魔气后,情况似乎好了一些,意识还没有清醒,却听得懂人话了。他抬头望了她一眼,站起身,踩着木板,朝小舟走去。</p>
和光不敢大意,紧紧跟在他身后,拽着两人之间的蛟筋。</p>
平安无事地走过了木板,她刚松口气,哪知菜瓜一踏上小舟,倏地浑身一紧,就像遇到天敌的野兽一般。猛地跃起,一头朝水里扎去。</p>
他跳得迅猛,和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没能抓住蛟筋,让他跳下去了。</p>
菜瓜一跳进水中,不像佛修碰了魔气,四散逃离。倒像是咸鱼跳进水,噗通一下活过来了。他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眼角越发得红。</p>
“唉哟嘞,这可使不得,要死咯,大师您快回来。”老翁站在小舟上,担忧地望着他。</p>
菜瓜不为所动,朝着漳州界那边,魔气更深的那一岸游去。</p>
和光大喊一声,“你给我回来!”菜瓜看都没看她,并向她泼了一片水花。</p>
她啧了一声,刚想叫老翁快开船追,一看见他那白发须须地脑袋、老胳膊老腿的身体,她把这话咽下去,只道一声抱歉,快速地把老翁挪到岸边,自己架着两根木桨,开了出去。</p>
老翁站在渡口,看了看手上的烟枪,又看了看远走的小舟,不禁破口大骂,“你给我回来!”</p>
和光也看都没看老翁,并回他一片水花。</p>
菜瓜游得极快,恍若蛟龙入海一般,乌脚溪的魔气争先恐后地朝他体内钻去,他也一丝不落、照单全收。</p>
和光看直了眼,急了起来,这家伙要是吸撑了、吸废了怎么办?西瓜师叔非打死她不可!还有苦瓜禅主,那可是连她师父都怕的狠家伙啊!</p>
她默念咒语,菜瓜脖子上的蛟筋骤然伸长,另一端自动系在了她脚腕上。</p>
菜瓜只一人,她还带着一条小船,速度怎么也比不上他,几乎是被他拽着走。和光心一横,干脆放弃了这条船,揣起两根木桨,踩在方才踏脚的木板上,撒开膀子,奋起直追。</p>
一块木板两支桨,乌脚溪上好冲浪。</p>
远处,新入弟子正在进行资质测试,最前头的一人已经游到了乌脚溪中段。不少弟子落在后头,前进无力,却不甘心就此打住,泡在水里使劲地往前扑腾。</p>
最前方的新弟子感觉身体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沉,纷繁杂乱的情绪涌上心头,拉着他往下沉去。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还不想放弃。</p>
后方,许久没有传来动静,他已经离其他弟子很远了,他们估计追不上来了。</p>
他刚松口气,周身的水流就剧烈地晃动起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快,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朝他逼近。</p>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那些人不可能还追得上来,就算追上来了,也不可能游得这么快,比他最快的时候还要快了不少。</p>
他使出浑身解数往前游,不想被那人追上,然而不到片刻,那人已逼到他身后。</p>
他回头望去,这人正好游过他,带起一片黑色的水花,水花后方,这人脖子上系着的项圈金光闪闪。他一怔,这人身上穿的不是无相魔门的弟子服?</p>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p>
这时,一片浪花打过这人的脑袋,这人的头发缓缓变高,竟然随着浪花远去。浪花落下,露出了一个锃亮的光头。</p>
和尚?</p>
怎么可能!</p>
这人游得快,唰地一下就与他拉开了距离。</p>
“快闪开!”</p>
后方传来一声焦急的女声。</p>
接着便是砰砰砰砰砰,惊恐声和参加声此起彼伏。</p>
新弟子回身望去,之前那光头的绳子另一端系在一名女修的脚踝上,只见女修踩在单薄的木板上,一块木板两支桨,划得起飞。</p>
女修划到了资质测试的大部分弟子那儿,一块木板落下去,砰——踩破了一个弟子的脑袋。两支木桨划过去,唰——抡飞了两圈弟子。</p>
水域一片片的脑袋,登时全沉了下去,只剩一具具“浮尸”,哀嚎声此起彼落。</p>
新弟子瞪大了眼珠子,什么玩意儿?</p>
不到一会儿,女修就划到了他眼前。他作势想躲,水流顿时变混乱,弄得他左右起伏,游不过去。</p>
“躲开!”</p>
新弟子暗想道:我倒想啊!</p>
他怎么也挣脱不掉水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木板越来越大,逼到眼前,砰——他脑门一痛,也沉了下去,水域又多了一声浮尸。</p>
至此,今日资质测试的新弟子全军覆没。</p>
不是败在乌脚溪手中,而是败在一位不知名女修的某不可说武器上。</p>
漳州界,乌脚溪对岸。</p>
韩修离奉路掌门的命令,在岸边等候和光和菜瓜。他的玉牌亮了亮,执法堂发来一条消息,有两名佛修偷了渡口的船,并无情地痛揍资质测试的新弟子。</p>
他的眼神落在“佛修”两字之上,莫非是渣渣光来了?</p>
不过,她偷船干嘛?</p>
哗啦哗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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