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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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御剑潜藏在海水下, 腥臭的味道从各个方向钻进鼻子里，哪怕他屏住了呼吸，那些尸体上累累的伤痕、走火入魔的活人口中吐出的鲜血血块都会顺着水流流到他身边，钻进毛孔, 爬进他的鼻子里。</p>

缓缓的流水声和无力的哀嚎声徘徊在耳畔, 交织在一起, 又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般。</p>

就在这时，一句嘶哑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一切, 直直冲进王御剑心底。</p>

“谁在下面？出来！”</p>

透过一层层浑浊的海水, 上方的油彩面具时不时闪过粼粼波光, 油彩面具越过一层层波光, 冲了下来，五颜六色的油彩仿佛融进了海水里一般。</p>

油彩面具一抬手，魔气化作利剑，捅破海水，极速射了下来。</p>

威压骤然落下，劈头盖脸砸了过来。</p>

王御剑咬住牙关, 动了动手指, 打算拼一把。手却突然被按下了，凤火还没冒出一丝火苗，全数被按了回去。王御剑转头看去，就见宁非天摇头。</p>

宁非天抬起右手，手心手背绘满了各种复杂诡异的元素纹路, 他食指向后一缩, 向右按在中指指背，小指也往后一缩，向左按在无名指指背, 手势扭曲得很。</p>

手势刚完成，手心手背的黑色纹路骤然动了起来，脱离皮肤，环绕在手掌旁边，连接成一个阵法。</p>

宁非天的气息突然间消失了，明明他就在旁边，王御剑看得见他，却感觉旁边的只是海水。</p>

咕噜咕噜。</p>

王御剑眼前冒出许多水花，感觉自己融入了海水一般，变成了海里的一条鱼，准确地来说更像是变成了一滴海水，突然感觉自在了起来。</p>

他们一同变成了“海水”。</p>

唰——</p>

魔气利箭贴着他们的身体落下，他们有惊无险地避过去了。</p>

哀嚎声从旁边传来，一个活人被水流冲到了他们旁边。宁非天伸脚一挡，不留痕迹地拦住了活人。</p>

“走火入魔的修士？”油彩面具仔细打量了那活人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他环视禁地，道：“还活着的人有些多啊。”</p>

季子野看了一眼玉牌，神色催促，“快点，外边的人要进来了。”</p>

油彩面具没接话，对海水挥了挥袖子。</p>

海水剧烈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里的死人活人都被一层层卷着，卷进中间的漩涡内，接着收进油彩面具的袖中。</p>

宁非天扒在一个死人身上，带着王御剑也被收了进去。王御剑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p>

这时，季子野的声音仿佛穿过一层层墙壁响了起来，嗓音闷得有些失真，勉强还能听清在说些什么。</p>

“不回坤舆界？”</p>

嘶哑刺耳的声音响起，“天极界锁了，出不去，楼主吩咐我们留下来，监视天极界的动静，必要时拉贺拔六野一把。”</p>

季子野嗤笑了一声，“你把杨醉蹄杀了，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不怕贺拔六野剐了你的皮？”</p>

外面突然静了下来，油彩面具似乎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先处理这些东西吧。”</p>

话音刚落，王御剑看见不远处冒出一个光点，猛烈的狂风推搡着他往光点冲去，眼见光点越来越大，天色骤亮的那一瞬间，他浑身失重，跌了下去。</p>

扑通一声，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寒气无孔不入，咸涩的味道直冲天灵盖。</p>

这儿是大海？</p>

王御剑抬眼望去，蔚蓝色水面漂浮着一块块碎冰，岸边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冰雪覆盖着了每一寸土地，山腰山顶皆是白茫茫一片。</p>

山顶之上，冷白色的太阳就像凌空飘浮的冰块，清冷的阳光散射在地面的每一粒雪花上，闪得人头晕目眩。</p>

紧接着，寒气陡然散去，红色的火焰骤然冒起，环成一个火圈，圈住了所有的尸体和活人。</p>

王御剑悄摸摸升起一缕凤火，隐藏在火焰中，裹住了旁边的宁非天，借助火焰挡住了他们两人的身体。</p>

宁非天的脸色沉了下去，眼神落在四周的尸体上，似乎极为不悦。王御剑又放出一些凤火，护住了周围几人，再多下去，怕是会被油彩面具发现。</p>

无力的哀嚎声随着灼热感也变得凄厉起来，一只只手臂向上伸起，迅速被火焰吞噬。一个个人头窜了起来，火焰闻声而至，从上到下包裹了那些人，一瞬之间将阴森苍白的皮肤染成乌黑焦脆的黑色。</p>

烧焦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哀嚎声逐渐衰了下去，方才还在挣扎的活人不再动弹，一具具漆黑的尸体摆在一起，连脸都分不出了。</p>

火海上方，油彩面具和季子野始终没说一句话，下方的动静渐渐小了之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上空。</p>

只能这么走火入魔下去，化为魔气的奴隶，苦苦等待着身体耗尽的那一日。</p>

这么想来，也不知是葬身火海的人更幸运些，还是活下来的人更幸运些。</p>

王御剑来不及可怜这些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涅槃楼的人处理好了贺拔家族的禁地，活人炼祭阵、走火入魔的修士等人证物证都没了。哪怕和光他们下去，也搜不出什么东西，这不是要被贺拔六野逃过去？</p>

王御剑环视四周，决定要把他们带回去，绝不能便宜贺拔六野。然而等他掏出地图一看，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p>

他们在天极界极点，离都城差了大半个天极界，飞都要飞个把月。等他们回去，黄花菜都凉了。</p>

“你认识那两人？”</p>

宁非天冷不丁闪身到面前，直直地看着他。</p>

王御剑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没见过，听他们的话，似乎也不是贺拔六野的人。但是在紧急时刻帮贺拔六野擦屁股，想必关系不一般。”</p>

宁非天哂笑一声，“你觉得我傻？你看那两人的眼神，也不一般。你故意找上门来挑衅我，不就是为了撬开地下城？”</p>

王御剑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宁非天。</p>

果然和猜测的一般，这家伙不像表现得那么无知妄作和不经世故，能当一界之代表，怎么也不能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p>

王御剑咧嘴笑笑，“别说得这事儿光赖我一样，你不也打得挺狠，打破地下城，打穿贺拔家族禁地，你不也想知道禁地下有什么？”</p>

宁非天没否定，也笑了起来，“我知道禁地下有什么了，现在我想知道那两人是谁，贺拔六野到底想做什么。咱们也甭绕圈子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带你回去戳穿贺拔六野。”</p>

王御剑把地图扔过去，“大话还是免了吧，咱们离都城差了大半个天极界，哪怕你是化神期，一时之间也回去不了，赶不及了。”</p>

宁非天瞅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来得及。”他笑着看向王御剑，“你说快点，咱们还能赶个热乎的场子。”</p>

王御剑怀疑地看了看他，“你不是化神期？隐藏了修为？”</p>

若是大乘期，又带了飞行宝器，说不定能成，但是化神期实力总有个上限。</p>

宁非天自得地笑笑，“一般化神期或许不行，你也不看看我是哪儿的化神期。”他缓缓站起身，冷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腰间的流云带浮荡在风里，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一般。</p>

诸天万界位列第二的疏狂界，普通的化神期修士确实同疏狂界的比不了。若说为什么，仅一项便够了。寻常渡劫期修士才能接触到的天道法则，对于疏狂界修士来说仿佛家常便饭一般。</p>

疏狂界修士自踏上道途的那一日起，开始接触天地五行、亲近自然元素，通过熟悉自然界来探索接触天道法则，修为越高，对天道法则的领悟愈深。到了化神期，便可灵活化用天道法则。</p>

王御剑思忖了一会儿，觉得宁非天说的应是真的。</p>

眼下，重要的是把这些尸体和活人、把这些人证物证带回去。</p>

王御剑犹豫了一会儿，道：“你知道，我只是个做生意的，没什么实权。有些事儿，我知道光知道，却没权限拿它做交易，把它说出去。”</p>

宁非天点点头，“那先把你能说的说了，你做不了主的，我回去问那和尚。”</p>

王御剑心一横，把他能有资格拿出去做交易的情报说了，其中隐瞒了许多坤舆界的机密。宁非天似乎注意到了，似笑非笑地瞥他，也没打断。</p>

一盏茶过后，王御剑说罢，该宁非天实现另一半承诺了。</p>

只见宁非天活动活动身子，往东方——都城的方向伸出手，手心手背的元素又浮了出来，在手掌四周结成阵法，他握紧拳头，猛地往后一抓。</p>

呼——</p>

风声渐近。</p>

他好像抓住了风，把风变成一条透明的绸带，一下下往后扯去。</p>

呼声不止，四面皆平静，仅有那一个方向的风剧烈地刮着。</p>

都城，地下城。</p>

若鹿盘腿坐在白云上，从一片废墟飘到另一片废墟，面无表情地喊道：“师兄——师兄你在哪儿？别捉迷藏了，快出来！天极界好像不打算找你麻烦了。”</p>

若鹿找了快半个时辰了，飘过小半个废墟，硬是连宁非天一根毛都没找到。</p>

他挠挠脑袋，叹了口气，“真是的打哪儿去了，被揍晕了？不会吧，王御剑不是才元婴期么？”</p>

白云冷不丁停了下来，若鹿抬头，眼睛睁得老大，“该不会又跑去喝酒，醉倒在路边了吧？”</p>

就在这个时候，白云抖了一下，差点没把若鹿抖下去。他好不容易抓稳，白云猛地往前冲去，幸好抓了一手，不然要被甩下来不可。</p>

狂风吹得嘴巴胡乱舞动，他连句话都说不拎清。</p>

“怎......怎么了？去哪儿儿儿儿这是......”</p>

若鹿双手抓住白云的底部，吊在白云下，才没掉下去。白云速度之快，此时若是摔下去，恐怕骨头都得碎。</p>

白云是师兄的坐骑，只有师兄才指挥得动。</p>

若鹿仰头看向白云后端，屁股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两个印迹。</p>

支风券，留云章。</p>

两个阵法叠加在一起，片刻便能至万里之外，师兄这是要把白云弄去哪儿？</p>

此时，禁地。</p>

黑沉沉的魔气内，一条金色的带子缓缓地流动着，这便是下来探索贺拔家族禁地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