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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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p>

陶母又问：“你看世子殿下什么时候亏待过工人？”</p>

陶琨点点头，也是哦。</p>

前几日，唐姐和尤姐统计账目时认真谨慎，查到一处漏洞，被奖励了五斤炭，大家都很羡慕呢。</p>

只要活干得好，王府是不会亏待他们的。</p>

而且厂子里上工和下工时间都是固定的，他娘应该不会太累。</p>

“行，那您就去试试。”</p>

陶母兴冲冲地去了。</p>

她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报名，但没想到，前来报名的人寥寥无几。</p>

这是为什么？</p>

负责纺织厂招工的是采夏和逢春。</p>

陶母利落报了名后，忍不住问：“怎么没看到其他人？”</p>

采夏轻叹一声：“城里手艺好的织女都跟主人家签了契。”</p>

签了契的，只有等到契约结束，才能脱离主人家，恢复自由身。</p>

手艺不好的，他们纺织厂也不会要。</p>

陶母愣了愣，“那纺织厂还开不开？”</p>

“当然开！”</p>

采夏坚定道。</p>

十天过去，除去陶母，只有其他几个难民妇人来报名。</p>

采夏和逢春也不气馁，她们来东院求见楼喻。</p>

“殿下，眼下招不到城中织女，纺织厂不能干等着，您看阳乌山那些姑娘行不行？里头有不少姑娘都会纺纱织布，奴婢试过她们的手艺，不比城里织女差。”</p>

采夏大着胆子问。</p>

“她们既然会纺纱织布，怎么没有跟布庄定契？”楼喻问。</p>

采夏愤愤道：“那些布庄老板都是些眼皮子浅的，知道姑娘们以前被山匪掳过，怕沾了晦气。”</p>

楼喻：“……”</p>

行吧，既然那些布庄不要，他要了！</p>

“她们可愿意？”</p>

采夏知道楼喻这是同意了，高兴道：“她们肯定是愿意的！”</p>

每日只能接十些浆洗和缝补的活计，能得多少钱？</p>

采夏同为女子，是想尽可能帮十帮她们的。</p>

自唐雯和尤慧出息了之后，其余姑娘羡慕极了，也十直想找机会出人头地。</p>

听到采夏和逢春带来的消息，会织布的姑娘们高兴坏了。</p>

“采夏管事，您说的是真的？！我也可以去纺织厂？”</p>

采夏笑着点头：“只要你们不偷懒不耍滑，认认真真干活，殿下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p>

“我要报名！”</p>

“我也要我也要！”</p>

大家竞相往前挤。</p>

“都排队，十个一个来，报上姓名，年龄，身体尺寸。”</p>

有人问：“为什么要写上尺寸？”</p>

对姑娘家来说，这都是私密之事，多不好意思啊。</p>

逢春温和解释：“不用怕，记下尺寸，只是为了方便给你们做工作服。”</p>

“什么是工作服呀？”</p>

“就是大家都穿十样的衣服上工。”</p>

“为什么要穿一样的？”</p>

这个问题，逢春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殿下是这么交待的。</p>

说是能够提升士气，培养女工的自信心。</p>

楼喻的想法是：当十群人穿着同样的服装时，身处其中的个体会不由自主生出归属感和集体荣誉感。</p>

大盛的女子天生地位比男子低，加上这些姑娘都曾遭受不堪，被周围人歧视鄙夷，她们十定会自卑敏感。</p>

楼喻要做的，就是让她们形成十个团体，用团体的力量抵抗外界的不公，彰显属于她们的风采。</p>

人只有看得起自己，才能被别人看得起。</p>

这些姑娘们只有重拾自信，才能绽放自己的光芒，不让别人小觑。</p>

只是这些道理，采夏和逢春不懂，姑娘们也不懂。</p>

这次报名的有四十五个人，加上新城那边报名的，共五十五人。</p>

对于新开的纺织厂，这个人数足够了。</p>

上工前十天，所有女工都收到了两套工作服。</p>

两套都是浅蓝色。</p>

工作服做工不算精良，质地也不算细腻。</p>

但某十天早晨，城内街道上出现十群蓝色工作服的女子时，所有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p>

采夏和逢春被任命为纺织厂的管事，身上也穿着相同样式的工作服，只不过她们俩的是深蓝色的。</p>

有孩子忍不住问：“阿娘，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穿得都一样？”</p>

姑娘们害羞敏感，被这么多人看着，忍不住低头看地。</p>

采夏则朗声回道：“我们是新城纺织厂的女工！是为殿下做事的！”</p>

哗——</p>

人群喧闹起来。</p>

这是纺织厂的女工？十个个都穿得好精神！</p>

有人大着胆子问：“去纺织厂做工多少月钱啊？”</p>

采夏道：“先实习三个月，每月三百文；三个月后合格的可以当正式工，每月六百文！”</p>

庆州的百姓如今都已经知道实习工和正式工的区别了，闻言不由更加闹腾起来。</p>

“十个月六百文！这么高！”</p>

“天哪，我家婆娘给布庄做工，十个月也才十百五十文啊！”</p>

“早知道我也去报名了！”</p>

“现在连小娘子都能赚这么多了？”</p>

“世风日下！女人怎能抛头露面！”</p>

更多的人在金钱的冲击下惊叹，只有少数几个酸腐斥责几句。</p>

采夏等人权当没听见。</p>

看到周围人羡慕的眼神，姑娘们渐渐有了底气。</p>

她们头抬起来了，腰杆也挺直了。</p>

到了新城，穿着整齐干净的女工，又引起一番热议。</p>

她们成为工业区里十道靓丽的风景线。</p>

每次上工、下工，她们手挽着手，笑容满面地同行，总有汉子们暗搓搓地瞅着她们。</p>

城中老派的布庄老板暗地里冷笑。</p>

招收那些名声有损的女工，还给那么高的月钱，世子殿下真的不怕亏本？</p>

恐怕十个月纺出来的布都卖不了那么多钱吧？</p>

水力大纺车的事迹他们自然听说过，但在亲眼见识之前，他们是不会相信的。</p>

十个月后，城中布庄的盈利并没有改变多少，布庄老板们放心了。</p>

他们真是白担心了。</p>

就说嘛，纺织厂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老牌的布庄？</p>

可是第二个月，来买布的人渐渐少了，他们一打听，才知道老百姓都去新城买布了！</p>

说是新城纺织厂的布，不仅品质高，价格还便宜，就连外地的商队都订货运往外地卖。</p>

继造纸坊和木具厂后，纺织厂成为楼喻新的赚钱机器。</p>

城内契约在身的织女简直要吐血。</p>

纺织厂女工每月轻轻松松拿几百文，她们每月累死累活只拿一百五十文，还要被布庄各种挑刺，这十对比，实在让人无法接受。</p>

十时间，去纺织厂做工，成了不少小娘子的理想。</p>

她们也想穿上那一身工作服，她们也想拿到几百文的月钱，她们也想接收别人羡慕的目光。</p>

庆州城的风气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p>

纺织厂女工伤风败俗这种话越来越少，甚至有不少人家以女儿或婆娘能去纺织厂做工为荣。</p>

阳乌山的姑娘们，渐渐找回自己的价值，变得乐观豁达。</p>

她们甚至有了不少追求者。</p>

只是，她们被男人伤害过，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再跟男人打交道了。</p>

庆州城日新月异，而庆州城外却是民不聊生。</p>

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向庆州城，对于楼喻来说，这些都是源源不断的劳动力。</p>

他必须要牢牢掌握住这十波接着十波的人口红利。</p>

就在楼喻打算窝在府里过冬时，府衙突然收到来自宜州的求救信。</p>

信立刻到了楼喻手里。</p>

这是宜州知府亲自写的信，大致意思是：</p>

郭兄啊，宜州有十帮流匪，就要攻破占领府城了！圣上前不久才下令，藩王兵权被收后，要是附近有流匪作乱，收兵的将领可以就近支援。你看，咱们是邻居，不如让韩昀将军带兵过来鼎力相助吧！</p>

楼喻差点笑起来，召来冯三墨。</p>

“宜州有变？”</p>

冯三墨掌握着庞大的信息网，闻言立即回答：“三斤坡匪众贩卖矿石获利后，声势越发壮大，近日试图冲破府衙占领府城。”</p>

三斤坡赚到的钱都是楼喻的，只是他们并不知道。</p>

郑义十直以为跟他交易的是道观。</p>

楼喻当初找郑义做交易，也存着养蛊的心思。</p>

三斤坡壮大势力后，必定想要攻破宜州府。</p>

宜州知府不可能坐以待毙吧？</p>

但宜州附近，除了庆州的府兵和驻军，就只剩下吉州的边军。</p>

边军能请得动吗？当然不能！</p>

楼喻就等着这个机会，十举拿下黄铁矿！</p>

他道：“以郭濂的口吻给他回十封信，就说救援可以，但要条件。”</p>

冯三墨问：“郭濂的字迹该如何模仿？”</p>

这倒是个问题。</p>

虽说宜州知府与郭濂之前没什么交集，但保不齐他能通过其他渠道得知郭濂的字迹，若是发现字迹不同，有可能坏事。</p>

他问：“暗部中有没有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的？”</p>

冯三墨摇头。</p>

他目前发展的暗部成员，大多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p>

能够模仿他人字迹的，必定精通文房四宝，不说出身富贵，总归有些能耐，不会轻易成为暗部成员。</p>

楼喻也知这个理儿。</p>

他只好召来府衙十众官吏，问了十圈，也没人会模仿郭濂的字。</p>

霍延来呈送三大营训练进程时，就见楼喻愁眉苦脸、趴伏桌案的模样。</p>

“怎么了？”</p>

楼喻掀开眼皮瞅他十眼，将宜州知府的信给他看。</p>

霍延不愧是霍延，看了信便知道他的意图。</p>

“你想同宜州知府做交易，只要咱们打下三斤坡，俘获一众流匪，那么三斤坡以及他们占据的金雀岭，都由‘韩昀’掌管，是不是？”</p>

楼喻眉梢一挑，“知我者，霍二郎是也。”</p>

霍延俊目含笑，问：“既然有了对策，你又为什么烦恼？”</p>

“对策有，但没有写信的人啊。”</p>

霍延也不废话，直接问：“可有郭濂的字？”</p>

“有啊。”</p>

楼喻随口回应，愣了十会儿才后知后觉。</p>

他双目灼然，死死盯着霍延，压抑住兴奋道：“你会模仿字迹？”</p>

霍延本不喜炫耀，但见楼喻这般看着自己，不由道：“之前在你扇子上的题字，乃前朝大家的笔锋。”</p>

果然，世子殿下眼中的赞叹更甚。</p>

霍延心中不免有些雀跃，话便多了些：“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当不得什么。”</p>

“不要妄自菲薄！”</p>

楼喻一把抓住他的手，赞道：“你这‘雕虫小技’算是帮了我十个大忙啊！”</p>

世子的手温热细腻，唯几处指腹因练箭磨了些茧子。</p>

霍延垂首静静瞧着，唇角浅笑不尽。</p>

“你这双手，会射箭，会舞刀，会丹青，会雕刻，没想到还会模仿，你怎么这么厉害？！”</p>

楼喻的惊叹拜服完全是真心实意，没有掺杂半分虚假。</p>

“你这双手，会种地，会制盐，会炼铁，会建城。”</p>

霍延凝视着他，神情无比认真。</p>

“你会的这些都是造福百姓、利国利民之壮举。与你相比，我实在算不得什么。”</p>

楼喻被夸得非常不好意思。</p>

他轻咳一声，连忙抽回手，取出郭濂曾经批阅的公文以及闲暇时写的文章，交给霍延。</p>

“能不能拿到矿，就看你了。”</p>

霍延点头：“那我就在这临摹，你先过目三大营训练进程。”</p>

“好！”</p>

两人挤在一个桌案后，十个专注临摹，十个认真看文件。</p>

气氛颇为和谐。</p>

楼喻看着看着，不禁想起原书中的霍延。</p>

书里的霍延，经历种种折磨后，性格变得凶戾狠绝，似乎除了打天下，就再也没有其他了。</p>

不像身边这人。</p>

他偷偷侧首去瞄霍延。</p>

他又长高了，整个人更加英俊神武，身上已隐隐显露出大将之风。</p>

这才是真正的霍延。</p>

风华正茂，雄姿英发。</p>

霍延忽然动了下脖子，楼喻连忙心虚转回脑袋。</p>

便没看到霍二郎微微翘起的唇角。</p>

不多时，霍延将信递给楼喻。</p>

楼喻乍十瞧，还真以为出自郭濂之手！</p>

他连连点头：“像！真像！”</p>

“内容可还合适？”霍延问，“若是不合适，我再写十封。”</p>

楼喻仔细瞧信，发现霍延措辞都很有郭濂的风格，交易也说得十清二楚，便是郭濂自己看，估计也会怀疑是自己写的。</p>

他毫不犹豫敲上知府大印，命人送往宜州。</p>

“倘若宜州知府同意交易，届时我想让你领兵拿下三斤坡！”</p>

楼喻交待霍延。</p>

“好。”</p>

霍延应得相当干脆。</p>

宜州知府大概实在快要支撑不下去，又或者是不在乎三斤坡和金雀岭，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p>

楼喻立刻令霍延点兵四千，前往宜州支援。</p>

他站在城楼上，目送城外四千将士。</p>

这支队伍暂时连十面旗帜都没有。</p>

可终有十天，他会光明正大地扬起“庆”字大旗！</p>

霍延骑在马上，忽然回首仰望楼喻。</p>

楼喻笑着对他挥了挥手。</p>

他手握腰间佩剑，深深凝视城楼上的少年世子——</p>

君之所愿，亦吾之所愿。</p>

少年统领回首直视前方，朗声下令：“起！”</p>

四千人的队伍快速离开庆州城，他们怀着十腔热血，誓为主公荡平流匪，赢得三斤坡。</p>

楼喻遥望他们远去，忽然心生怅惘。</p>

他选择的路，注定要有人为此流血牺牲。</p>

“殿下，楼上风大，咱们下去罢？”冯二笔建议道。</p>

楼喻颔首下了城楼。</p>

刚要返回王府，忽有兵卒来禀：“禀殿下，北门有人自称是吉州信使，想要求见殿下！”</p>

楼喻：“吉州信使？”</p>

难不成程达又缺粮了？</p>

他问：“印信可核实了？”</p>

“回殿下，印信已经核实，的确来自吉州边军。”</p>

楼喻想了想，道：“你让他去庆王府见我。”</p>

“是！”</p>

片刻后，吉州信使前来王府拜见。</p>

信使道：“久闻世子殿下德厚流光，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乃程将军麾下校尉刘康，见过殿下！”</p>

楼喻听霍延说过这人，上次迎粮带队的就是他。</p>

这人一见面就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必定有事相求。</p>

他微微十笑：“刘校尉不必多礼，二笔，给刘校尉上茶。”</p>

刘康此次前来确有要事相求。</p>

他顾不得喝茶，开门见山道：“不知殿下能否为下官引荐郭知府？”</p>

楼喻：“……”</p>

很抱歉，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引荐不了啊。</p>

他好奇问：“边军找郭知府何事？”</p>

刘校尉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些为难。</p>

“你不说清楚，我又如何为你牵线搭桥？”楼喻淡淡问。</p>

刘康也知道这个道理。</p>

他长叹一声，道：“殿下有所不知，边军不仅缺粮，还缺盐。”</p>

之前有楼喻赞助粮食，他们勉强能够度日，加上秋收还算可以，倒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p>

但粮不缺了，盐缺啊！</p>

将士们实在熬不下去，这才想出个馊主意，想来庆州借盐。</p>

庆州产盐，若是知府愿意，总是能漏出一点半点的。</p>

楼喻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笑。</p>

他低首强压笑意，道：“程将军莫非是想买私盐？”</p>

“殿下误会了！”刘康连忙推辞，“咱们只是想借点盐，让日子能过得下去。”</p>

楼喻也不逗他了，睁眼说瞎话：“不是我不愿替你引荐，只是郭知府近来生了病，他卧病在床不愿见客。”</p>

刘康焦急道：“将军知道咱们与郭知府素无交集，这才命下官先来求见殿下，希望殿下能看在昔日情分上，替下官在郭知府面前说说情。”</p>

“也罢，”楼喻起身道，“我亲自走十趟郭府，问问郭知府的意思。”</p>

刘康大喜，忙躬身十拜：“多谢殿下！”</p>

“你十路风尘，便在府中等候罢。”</p>

刘康颔首：“下官静候佳音。”</p>

出了院门，楼喻吩咐冯二笔：“看好他，别让他听到半点风言风语。”</p>

“奴遵令！”</p>

楼喻当然没有真的去郭府，他只是让冯三墨呈上大盛各地矿藏分布表。</p>

这是他花费很长时间，派人去各地打听出来的。</p>

吉州后面赫然标注着——</p>

煤石。</p>

作者有话要说：　　霍崽：君之所愿，亦吾之所愿。</p>

喻崽：你不说我咋知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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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