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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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喻反应神速, 诧异问：</p>

“什么‘雪奴’？你听错了吧。”</p>

霍延低笑：“嗯，我听错了。”</p>

眼前这人，肌肤如玉雪般莹润透白, 倒是与“雪奴”极为相称。</p>

楼喻赶紧换了个话题。</p>

往东扩张, 便会危及庆州。</p>

这几年，楼喻派人跑了全国各处，终于绘制出大盛简略的行政区划版图。</p>

庆州位于东部沿海，北临吉州, 南接沧州, 西邻宜州。</p>

目前来说，庆州和沧州都属于楼喻的地盘，吉州边军同庆州交好, 宜州也与庆州有合作, 这些都算得上楼喻的势力范围内。</p>

而且庆州位于中心，三州环抱, 呈众星拱月之势，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 为庆州提供了一个安稳的发展环境。</p>

启州就是当初楼喻发现棉花的地方，虽与庆州隔了好几个州府, 但与庆州水路相连，往来颇为便利。</p>

天圣教占据启州，一是因启州百姓遭洪水侵袭，十不存一；二是因启州知府无能；三是因启州距京城不远，便于攻取京城。</p>

一旦天圣教暗中在京城周围州府发展教徒, 起事时振臂一呼，教众惟命是从，京城便成一座孤岛，很难寻求外援。</p>

“楼秩的目的是为威慑，而非真正攻城。”霍延道。</p>

楼喻不由笑了。</p>

“楼秩是这么想没错，但他真的能完全掌控天圣教？”</p>

如果楼秩能真正掌控天圣教，原书里的天圣教还会差点打下京城吗？</p>

楼秩和贵妃一直待在京城，遥控京城外的天圣大帝。</p>

可天圣大帝当久了，会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大帝？</p>

从天圣大帝的角度来看，他既然能攻破京城，为什么还要听别人号令？他直接攻取京城自己当皇帝不香吗？</p>

原书有宁恩侯一家殊死拼搏，有京畿驻军和禁卫军拼死守护，天圣教最终还是没能成功。</p>

但这次……很难说。</p>

楼秩很有可能玩火自焚。</p>

当然，以上皆为楼喻推测。</p>

霍延心念一转便明白了。</p>

“殿下想做什么就去做。”</p>

楼喻笑问：“你觉得我想做什么？”</p>

霍延：“自然是打破藩篱，除旧布新。”</p>

只有彻底改变如今局势，庆州方有真正崛起之机。</p>

“还是阿延懂我。”</p>

翌日，江州那群道士结伴来到郭府，还拉着袁向道一起。</p>

袁向道本不愿再来，但这些人偏要拉他一起，说是让他帮帮忙，用自己这片绿叶衬托他们这群红花。</p>

有袁向道炸炉作比较，便更能显示他们炼丹技术之高。</p>

袁向道一边怜悯他们，一边担心自己昨日算错，遂答应一同来到郭府。</p>

郭府仆从将他们引入后院，指着几处院落道：“诸位道长的丹房和丹炉皆已备好，请便。”</p>

其余道士高高兴兴选了丹房，只留了一个最破最小的给袁向道。</p>

袁向道也不在乎。</p>

他刚才重新算了一次，郭府中真的没有他的贵人。</p>

他在江州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庆州将有指引他问道方向的贵人。</p>

他本以为是郭氏父子，结果见了郭氏父子后，他颇感失望。</p>

袁向道意兴阑珊，并不打算炼制什么金丹。</p>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离开。</p>

遂入了丹房，开始配制用料。</p>

他脑子里有很多种炸炉法子，选了一种危险性最低的法子开始炼丹。</p>

他要将炸炉的程度压至最低。</p>

其余道士正做准备，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炸响，不由会心一笑。</p>

肯定是某人又失手了呗。</p>

袁向道一身狼狈，从丹房里出来，面对仆役惊恐的眼神，拱手解释道：“贫道不慎炸了丹炉，心中惭愧，实在无颜继续炼丹，告辞。”</p>

仆役：“……”</p>

他叫住袁向道：“等等！”</p>

袁向道止步。</p>

“每人有三次机会！你还有两次！”</p>

袁向道苦恼：“贫道可以选择放弃吗？”</p>

“不可以！”</p>

仆役说着，又让人搬来新的丹炉。</p>

袁向道：“……”</p>

他觉得自己刚才可能太收着了，没有吓到这群人。</p>

于是第二次，他改变了配方。</p>

“轰——”</p>

一声巨响，陡然从郭府传出，吓得街上老百姓呆若木鸡。</p>

过了好半晌，大家才回过神。</p>

“大晴天打雷了？”</p>

“真的是晴天打雷？太吓人了吧！”</p>

“雷声好像是从郭府传来的，郭知府不会是遭雷劈了吧？”</p>

“瞎说什么呢？你们都不知道吗，郭公子为了救郭知府，特地从江州招募道士炼制丹药呢，刚才应该是炼丹炸炉了吧。”</p>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p>

“炼丹这么危险啊？”</p>

“那个炸炉的道士还活着吗？”</p>

“……”</p>

袁向道当然活着。</p>

他算准了爆炸的时机，提前出了屋子。</p>

只是可惜了丹房。</p>

这次动静有些大，不仅丹炉，连丹房都被炸没了。</p>

仆役是真的被吓住了。</p>

他惶恐不安地看着袁向道：“还、还有最后一次。”</p>

袁向道皱眉：“丹房都没了，还炼？”</p>

仆役牢记上头的话，反正每个道士必须炼满三次。</p>

“炼！”</p>

袁向道无奈，这些人怎么都不知道变通？</p>

他索性道：“别另找丹房了，弄个小点的丹炉就行，我就在院中空地上炼。”</p>

仆役依言照办，东西准备好后，他躲出去老远，却又忍不住偷偷观察。</p>

袁向道闭目想了想，随手扔进去一些矿料，像是小孩玩泥巴似的随意。</p>

然后悠然离开院子。</p>

他漫不经心地抬首看天，却蓦地一顿。</p>

袁向道狠狠眨了一下眼。</p>

方才看到的却又不见了。</p>

难道是他炸炉炸得自己眼花了？</p>

可他分明看到了一抹黄旗紫盖的云气。</p>

而今再看，却已消失不见。</p>

“轰——”</p>

比之前还要剧烈的爆炸骤然响起，声浪差点掀翻整个郭府，连带着城门口的守卫都听见了。</p>

老百姓已经能够淡定自如地感叹：“又炸炉了。”</p>

消息传到楼喻耳中，楼喻略感惊喜：“三次都炸炉了？还一次比一次大？”</p>

“回殿下，确实如此。”</p>

楼喻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p>

从下面人的汇报来看，这个袁向道似乎志不在炼丹上，好像只是敷衍行事。</p>

这就奇怪了。</p>

如果他志不在此，他又为何从江州来到庆州？</p>

楼喻果断下令：“让他留下继续炼丹！”</p>

“是！”</p>

袁向道本来都打算离开郭府了，结果又被人告知，他必须还要继续炼丹。</p>

他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贫道已炼制三次，三次都失败了，贵府又何必浪费财物？”</p>

仆役哪知道为什么，反正上面就是这么下令的。</p>

袁向道却无耐心。</p>

他冷着脸道：“带我去见你家公子。”</p>

仆役无法，只好带他去见郭棠。</p>

郭棠见他形容狼狈，不由讥讽道：“原来就是你炸了三次丹炉啊，失敬失敬。”</p>

“恕我直言，”袁向道不理他的嘲讽，“令尊的病没有丹药能够治好，别再浪费财物了。”</p>

郭棠：“……”</p>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袁向道的话还是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痛不可遏。</p>

郭棠怔怔看着他，眼眶蓦然泛红，哽咽吼道：“关你什么事！我愿意花钱！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别在本少爷面前胡说八道！”</p>

袁向道微愣，拱手道：“抱歉。只是贫道不擅炼丹，无法继续炼下去。”</p>

“那你来干什么！”郭棠红着眼睛愤愤道，“是你自己上门的，你是在耍我玩吗？”</p>

袁向道的话彻底激发郭棠深埋已久的跋扈本质。</p>

他吩咐仆役：“让他继续炼！不炼出丹药来不准吃饭！不准出府！”</p>

反正这也是楼喻的意思，他也不算忤逆了楼喻。</p>

袁向道：“……”</p>

他无奈问：“是否只要贫道炼制出丹药，就能离开贵府？”</p>

“是！”郭棠回道。</p>

他就不信了，一直炸炉的人真能炼出丹药来！</p>

袁向道什么废话也不说，又回到院子内。</p>

因为三次轰炸，小院里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p>

袁向道却淡定选了个角落，开始炼丹。</p>

仆役远远看着，总觉得这人没把炼丹当回事儿。</p>

因为实在太随便了，根本不像其他道士那般庄严肃穆。</p>

估计这次又会炸炉吧。</p>

可是他左等右等，还是没能等到炸炉。</p>

就在仆役等得快睡着时，袁向道终于熄了火，开炉取药。</p>

仆役一下子惊醒：“成了？”</p>

袁向道点头。</p>

“不对啊，我听说炼丹步骤很繁琐的，其他丹房的道士才造炭呢，你这就炼成了？”</p>

炼丹是相当讲究的，共有近二十个步骤，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p>

袁向道：“大道至简。”</p>

仆役：“……”</p>

他一脸不信地问：“丹药呢？”</p>

袁向道打开木匣，里面是一颗泛金泛红的丹药，丹身若霞光隐现，令人惊艳。</p>

仆役满目惊叹。</p>

没想到，这位道长是高人不露相啊！</p>

遂连忙带他去见郭棠。</p>

郭棠也傻眼了。</p>

他盯着这颗丹药，不禁问：“这能治病吗？”</p>

袁向道很直接：“此药是用矿石草木制成，其中包含了金、汞、铅、硫磺、硝石、矾石等等材料，如果你觉得这些东西可以治病，我不拦你。”</p>

他清醒得很。</p>

所谓的丹药，不过是人们自己骗自己。</p>

那些繁琐的仪式，不过是为了增加神秘度和可信度。</p>

故袁向道会炼丹，却从不替人炼丹。</p>

郭棠本就不信道法，闻言便将丹药还给他。</p>

“敢问郭公子，贫道可以走了吗？”</p>

郭棠昂着下巴：“当然不可以。”</p>

袁向道：“……”</p>

适时，有仆役前来说道：“袁道长，我家公子有请。”</p>

他皱眉问：“你家公子是谁？”</p>

“是真正招募道士之人。”</p>

袁向道精神一震，不由露出一个笑容。</p>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p>

他没有算错！</p>

袁向道爽快地上了仆役准备的马车。</p>

马车在庆王府停下。</p>

袁向道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只觉得头顶匾额上，有金色光芒一闪而逝。</p>

他兴奋抬脚，在仆役的引领下，行至王府东院。</p>

东院内，楼喻捧书静待。</p>

他特意将杨广怀叫来了。</p>

杨广怀笑问：“殿下独独对‘炸炉’道士感兴趣，是何缘由？”</p>

“因为他很特别。”楼喻随口回道，“他知道丹药含毒，便不以丹药攫取利益，这样的人何其难得。”</p>

在丹风盛行的江州，袁向道能够坚持自己的理念，成为别人眼中的怪人，可见其品性不凡。</p>

其他道士皆想用丹药骗郭府的钱，唯有袁向道直接告知丹药的毒性，算是很有良心了。</p>

那么，如果他来庆州不是为了炼丹赚钱，会是为了什么呢？</p>

杨广怀笑道：“确实难得。”</p>

只是，他尚未参透楼喻的用意。</p>

品性高尚的人有很多，但世子殿下从不用无能之人。</p>

这位袁向道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世子特殊对待的呢？</p>

“杨先生，”楼喻调侃道，“我是看你也喜欢研究玄学卜卦之类的，便想着给你找个伴。”</p>

杨广怀谦虚道：“我不过个半吊子，哪里比得上江州道士？”</p>

话音刚落，袁向道已至。</p>

他踏入内室，一眼看到楼喻，便觉满室生辉。</p>

遂躬身行礼：“贫道拜见世子殿下！”</p>

一般方外之士很少需要行凡俗之礼，可袁向道却实打实地行了个大礼。</p>

搞得楼喻也有些懵。</p>

他本来还琢磨着怎么说服袁向道为他所用，结果袁向道一上来就如此激动地行礼，实在令人费解。</p>

袁向道本质上是个相当纯粹的人。</p>

他的心中只有大道。</p>

乍然见到可以指引他追求更高道法的贵人，怎能不俯首参拜？</p>

楼喻笑问：“袁真人不必多礼，请坐。”</p>

袁向道依言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楼喻。</p>

楼喻实在不解：“袁真人何故如此看我？”</p>

“世子殿下日角龙颜，彤云素气，贫道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p>

楼喻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杨广怀却听懂了。</p>

这是在说世子有帝王之相。</p>

他眸色陡深：“袁真人通晓观气之术？”</p>

袁向道：“略懂一二。”</p>

他又转向楼喻：“贫道此来庆州，就是为了请求殿下能够为贫道指点迷津。”</p>

楼喻愣住：“我不懂道法。”</p>

“贫道参悟道法已至瓶颈，一直囿于窠臼之中，寻不到解决之法。贫道当局者迷，殿下旁观者清，定能让贫道暗室逢灯！”</p>

楼喻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人。</p>

他问：“你为何这般信我？”</p>

袁向道：“贫道在江州算了一卦，卦象言明，庆州有贵人。”</p>

“庆州有那么多人呢。”</p>

“贫道相信自己的测算。”</p>

楼喻是真的好奇，那些占卜算卦真的能预测人或事吗？</p>

当然，袁向道主动示好对他来说是好事。</p>

他便不客气了。</p>

“袁真人，我不通道法，或许一年、两年、五年都无法为你指点迷津，不如你就留在庆州，咱们相互学习，或许哪一天你就豁然开朗了。”</p>

袁向道毫不犹豫：“好！”</p>

楼喻笑意加深：“那么袁真人，咱们现在就来谈谈‘炸炉’之术。”</p>

袁向道以为他是要指责自己浪费了丹炉，遂告罪道：“殿下，此事是贫道鲁莽了。”</p>

却听楼喻说：“我对‘炸炉’很感兴趣，袁真人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p>

袁向道熟练掌握炸炉一道，遂滔滔不绝跟楼喻讲述。</p>

楼喻适时问：“若是丹炉爆炸，可会危及人畜？”</p>

“自然会。”</p>

“袁真人，若是丹炉只有拳头大小，可还能爆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