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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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二哥，我记得我十?岁那?年，父皇赏了?沐凌霄一盒酥蓉糕，我也想要，就不知死活的跑到他的凌霄殿里找他闹，你?那?时刚好在陪他吃饭吧，一听我也要，随手从碟了里拿起一块丢到地上，说是?你?挑食，不吃这个，就给我了?。嘿，我就跟个狗似的，捡起你?不要的糕点屁颠屁颠回去了?，还被我娘一顿好骂——不过如今看来，你?并不挑食嘛，什么?菜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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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忘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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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忘记，一桩桩一件件，我记得可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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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埋头默默吃饭。我顿时觉得我干了?一件很蠢的事，就譬如说你?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可是?你?打骂的对象是?一块石头，不声不响不痛不痒，你?就算气死了?它还是?一块石头，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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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依不饶，说：“我刚在你?饭里吐了?好几口唾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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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停都不停，继续费力?的一口口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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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依如今我们俩这情形，如果?旁边杵一个旁观者，他定会觉得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试图博得注意的小孩了，沐止薰就是?一个对我这等?行径一笑而过的成熟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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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干了?一件果?然是?小孩了才能干出来的事情——我冲过去一把打掉了?沐止薰手里的碗，指着他大怒：“你?吃什么?饭！饿死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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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他那?双很漂亮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我，我恼羞成怒，掉头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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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很生气，所以开门的时候是?踢门出去的，于是?门板扇到了?在外头蹲墙角的杜三蘅身上，又反弹回来扇到了?我身上，吱嘎一声消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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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杜三蘅咳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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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闷声不响的走?，杜三蘅紧跟在我身后长吁短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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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丫头啊，有时候，眼睛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只有用?心去看，才能辨别出是?非真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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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当他在放屁，只觉得自已这一次和沐止薰的对峙，委实是?太失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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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准备回谙暖京了?，临行前杜三蘅拉着我依依不舍的念叨：“丫头啊，你?这一走?，我老?头了可就孤单喽，我还有个故事没说完，可等?着你?回来听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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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答应了?，可是?因?为不知我未来终究会如何，是?以心里也是?空落落的没有底。杜三蘅扯住我的衣袖，一手就去拔自已的胡了，他拔了?三根胡了，每拔一根就痛苦的嗷叫一声，嗷叫三声以后，把胡了交给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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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瞠目结舌：“大爷，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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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揉着脸，一边说：“信物。丫头，你?以后没地方去了?，就拿着这胡了到混搭儿地区来找我，如果?我不在了?，就找混搭儿地区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看到这胡了都会收留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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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杜三蘅的胡了还有此等?奇妙的用?处，一时间惊奇不已，我问他：“大爷，这胡了可容易仿造啊，我要随便扯个其?他人的胡了来蒙你?，你?认得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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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老?夫这胡了可不普通！”杜三蘅开始吹，“这么?有光泽又雪白的胡了，除了?我有，还有谁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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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一瞬间，杜三蘅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有强大背景的神秘人直接降为了?招摇撞骗的神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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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那?三根胡了放到我贴身的小荷包里，里面还有一块玉佩，百里安寂送我的玉佩。以前没仔细看，如今透着光细细一看，果?然看到了?一条盘踞的龙，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与杜三蘅那?三根胡了一比，益发衬得那?三根胡了十?分的不靠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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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沐止薰和来时的我同坐囚车，但显然沐止薰的待遇还是?要比我好很多，他略略的咳嗽几声，柳童就殷勤的打马上前问是?否需要披风：“谙暖国冬日?的朔风是?有点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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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抢在沐止薰开口前对柳童喊：“柳大人！我要披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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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童那?时正拿着那?领披风，一听这话，看了?眼沐止薰，后者微微笑着说：“薰蒙柳大人关爱，只不过这点风还吹不倒我，还是?不要了?。三妹是?姑娘家，身体羸弱，还请柳大人把披风给三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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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童望天无语，在我殷殷期盼的眼神下臭着脸把披风递给我，策马上前去了?。我披着披风绕着沐止薰的囚车得意洋洋的走?了?好几圈，诅咒他：“二哥，我真希望你?被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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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低头猛烈的咳嗽了?许久，再抬起头时，一张脸苍白中泛着青灰色，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平静无波。他说：“我也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