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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些日子受了毒伤尚未完恢复。”君黎道。
“只是无法催发内力应战,应不妨碍稍许运起内息的。”秋葵道,“此间只有我与他所学同源,此事总也只有我来做。”
“以你今日身体,此举或会令你百日之内功力尽失,你也不怕么?”韩姑娘看着她。
“什么?”君黎吃了一惊。
秋葵闻言却反而松下口气来,“只是失力百日,不算什么。”韩姑娘的清冷语气将她往日的清冷也激了出来,她答得太过淡然,甚至有些轻巧。
“好。”韩姑娘回头扫了一眼凌厉,向他伸手,“匕首呢?”
凌厉无可奈何,“我去取。”
“秋葵,你当真……”君黎多有担忧。
“我自然当真。”秋葵垂着头,并未看他,“怎么,难道今日,竟是你要分不清孰轻孰重了么?”
君黎一时竟无言以对。她身受毒伤时,他不曾能为她做些什么;而今沈凤鸣身受毒伤,他亦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又有些什么立场,来要求或是阻止旁人的决定。
韩姑娘重新握了匕首,却并不动作,只看了看沈凤鸣,口中道:“你们这一路心法,血脉气息以何处为源?”
“脊。”秋葵面色冷静,只答了一个字。
韩姑娘反而一愕,“何处?”
“脊骨。”秋葵说了两字。
韩姑娘踌躇一下,“那倒易得多了。”
这世上各门各派心法,都有其“源”与“归”,有的源归于丹田气海,有的源归于要穴脏腑,诸种多样,不一而足,但大多数还是以体内某一要穴为始的多,是以秋葵如是说时,韩姑娘亦有些意外。她原是要令秋葵将内力运入沈凤鸣体内之后,再给沈凤鸣饮下纯阴之血,让秋葵将血气沿他脏腑吸纳去往体内血气之源,但此举须先了然沈凤鸣身体经络走向,又须压制他血性之斥力,秋葵内伤之下,恐怕难以一次成功,即使成功亦会耗尽真力,百日难复;可若只需将纯阴之血吸入脊骨,那么只消自外刺开沈凤鸣脊骨一两处,由秋葵运功自他伤口处将血吸入便可,如此或许秋葵也不至于加剧了内伤。
当下由刺刺以一支粗针刺出沈凤鸣脊上创口。韩姑娘割破手掌,覆于沈凤鸣脊背,与他伤口相触――他体内黑血汹涌却并不流出,但伸手还是能沾染到一丝黑色,也只有不受毒侵的韩姑娘方得以触及这般黑色而丝毫无伤。
“想来此事于他应会十分痛苦。”她已觉出此毒之烈,抬头看了一眼已端坐沈凤鸣身前的秋葵。秋葵伸掌,抵住沈凤鸣心脏――那是一源心法中气血内力的归处,也是她运出吸附之力的位置。
她伤势之下,功力极微,加上沈凤鸣脊上乃是用针,伤口并不大,是以吸纳之力弱小,反倒恰如其分,也不致让韩姑娘失血太快。掌心之下能清楚感觉到沈凤鸣的心脉搏动,初始是濒死的轻滑无力,但不多时渐渐沉稳起来,随后甚至比常人还更快了些。她有些怕,起初怕的是无法救他醒来,而到了此刻,却怕他忽然醒来,会看见这样一个无法抽开手掌的自己。
其实,从最初几缕鲜血被吸去,韩姑娘便已知道,以此方法,这男子之毒,终于是能解去了。不过众人心绪几经起落,已不敢再轻易放下,几双眼睛都是一霎不霎,看着沈凤鸣脊上的黑色逐渐浅去,随后淡然化为无物。少顷,净色渐渐蔓开,韩姑娘见他吸入之血已多,便松开了手掌,示意秋葵亦可停手休息,留待纯阴之血自行慢慢流向沈凤鸣身――那便不是片刻之间可得的了。
沈凤鸣体内血气交锋激烈,心跳更是加速,从偶现的筋脉处也可见突突的跳动。他脸上表情愈发显得有些狰狞,显见即使仍身处昏迷,被异己之血洗过的感觉也绝不好受。
韩姑娘没有留着等待他毒质完洗净。两度失血,这一次她面色白透,愈发苍冷恍惚,与凌厉耳语几句,到底还是同意了他为她稍许运功。君黎知道自己须得同去,只得向刺刺道:“凤鸣和秋葵若有不妥,你便来告知于我。”其时沈凤鸣身上毒色褪去了一半,秋葵耗力似乎亦未有先时所料想那般急剧,尚能自行调息,他也便略放了心。与凌厉、韩姑娘去到石室,君黎先行运起道家心法,将八卦之意蕴入体内五行,收发适意之后,方以掌心与韩姑娘背心相抵,凝聚起“明镜诀”,徐徐将寒劲自手心吐出。
这次与适才不同。适才是他要恢复韩姑娘体质,稍作引导即可,但此刻劲力却必须压过她体内寒性。韩姑娘天性至寒,君黎内力方吐已觉石沉大海,忙加意催出,位于体行八卦弱处的脏腑霎时已感受迫,而那于“生”门处涌出的寒意也超越了他所能御抗――这却是他先时未曾考虑到的。由道家心法放大到极致的寒力短时已差堪与朱雀内力之至寒仿佛,于韩姑娘自是无碍,于凌厉亦是臂助,可于一个抵御之力恰恰被压减到极致的他来说,却太过强大了。只一瞬时他已觉牙齿冻得要格格作响,硬是咬住了,不欲二人发现有何不妥。
凌厉亦抬起手掌,与韩姑娘掌心相对。君黎劲力已运入韩姑娘周身,与她可说神织感融,凌厉方一缕热意透入,他便自韩姑娘经络中感觉到了。
这一缕热意让他好受了少许。他用的是明镜第三诀“若虚”,内力似实还虚,虽是寒冰之属,却不会消减凌厉的内劲。寒热相迎、虚实相合之间的感觉忽然令他想起昔年师父逢云道长一再讲起的阴阳之道。他幼时听着大多是睡着了,而后自行阅书,也多半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他所赖以谋生的窥视运命之途在“阴阳”大道之中常被判为细枝末学,而魔教借天地自然而生的“阴阳易位”也不过是借“阴阳”之名的一种表象――此际他却忽然若有所悟,总觉此事十分玄妙,只可惜用尽力、浑身冰冷以及脏腑受压剧痛之下,几乎没有余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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