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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早见他今日装束与往日不同,哪里信他什么一时起意冒失前来,只当他有意置扮好了来见秋葵。但面上的不豫却也收敛起来,语调不高不低:“什么事,你先与我说。”
沈凤鸣一腔欢喜被朱雀冷冷拦了一道,也没压了兴,反而笑道:“过些日子我有个宴局,我想带秋葵同去。”
朱雀蹙眉,“什么宴局?黑竹的,云梦的,或者——都不是,便是你沈凤鸣的局?”
他言语中仿佛有所指,沈凤鸣却也不以为意,道:“若真要算,该是云梦的。可莫说秋葵是云梦的人,就算不是——我总也想带她一道……”
朱雀冷哼了一声,沈凤鸣只道他又要说出什么来,却听他道:“她只消肯,我便由得她。”又与夏琰使个眼色,“你去看看,秋葵那若是好了,叫她出来。今日事多,说完了早点走!”
沈凤鸣立时咧了嘴,“朱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忘了邵夫人的事,总觉颇多蹊跷。他认得邵夫人,还是正月初一早上,陪了当时尚在临安的夏铮夫人陈容容去庙里上香,见得她与这位官家夫人同路而去,甚是交好的样子,却从未知她的确切身份,更想不到她竟能被朱雀请到府里来。如此一想便又有几分泄气。朱雀大概是因了此事,对自己的突然到访带了戒备——他大概也并不希望沈凤鸣觉到此举中那些对他的不信任。
等着秋葵的这点时间因此事变得烦躁起来。他实想不出邵夫人何方神圣——如果连自己、连朱雀都没有办法,什么样人又能有办法?
只是,一见了秋葵出来,他面上又勾起笑来。秋葵却与他恰恰相反,一见了他这身衣衫,大愕之下,目光忽就放不直了,曲弯跳闪,好像一下少去十万分底气,心都似拔到了喉咙里,声都发不出。
“你们说吧,我还有事。”夏琰抛下一句,便待先走,被沈凤鸣一把拉住,“先别急着走,我有事与你商量。”
夏琰只好停了,目光扫过厅中,见首尾众人已识趣退走,方道:“说。”
沈凤鸣便半靠在几上,“是‘归宁宴’的事儿。十月十五——你和秋葵都与我同去吧。”
虽是与夏琰说着,他眼角却瞥着秋葵。秋葵只站在远边,没看他也没看夏琰,一声不出。
他收回目光至夏琰,“我想放在厚土堂。”
“厚土堂?”夏琰这回蹙眉,“你要请娄千杉请宋客,我也不拦你,定要我去也无不可——可放在黑竹总舵?”
“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你也晓得。”沈凤鸣说得不动声色,“本来就与黑竹脱不了干系,那个总舵,他们迟早也是要来的。与其你另找机会再叫他们来,不如……”
夏琰斜里觑了秋葵一眼,心里忖了忖,稍呡了呡唇方点头道:“也无不可。只要总舵没什么闲人在。”又问:“厚土堂眼下怎么样了?”
“内里的机关土木都毕了,只剩了——外围的那道——自大门直越到后墙的弦网……你最晓得,是个精细活——我是不懂那般繁复的阵法,地下桩埋好之后,就暂且叫他们停了,等你去了再说,否则莫说造得不对,多半还有危险。就连带着,整个中枢也差这最后一根机线,牵上了整个才。”沈凤鸣说着顿了一顿,“不过也正好,你且放心,我交代过了,离十五还有些日子,除这之外都能妥帖了。然后就叫人都撤了,那天只我们几个过去,只是可惜——本来,怎么也叫宋家那两个给这‘无穷’阵试试手,开开光。眼下只算他们走运。”
新总舵机关布阵夏琰是借鉴了陈州旧总舵的八卦阵法,厚土庵内机关都是大开大阖,唯有这最外一周是他请教了瞿安之后另加的,虽铺连最广却越发细至毫厘,轻易错不得。小小一醉阁中所布机关若是不过四种变化,那么那厚土堂便少说是六十四种,沈凤鸣曾笑说就将这大阵起名叫“六十四”。可这些日子在岭上又细研了图纸,他只觉“六十四”或还小看了它——只因四种也好六十四种也好,若都可预料得到便都有限,可哪一种阵法不是牵一发而动身,不是变化连接着变化,一处不同便处处不同?岂止六十四,分明是无穷无尽,他心里便已将这阵名从“六十四”改称为“无穷”了。
“原来你是为了为难你这客人?”夏琰当然听得懂他“无穷”所指,却笑起,“你请人来,却又要为难人,何苦。”
“怎么,我不该为难为难他们?——特别是那个宋客,不是你告诉我的么,朱雀差一点死在他手里——他这一次还敢回来,还敢挑衅到我面前,难道你不想教训教训他?不想他给个说法?”
沈凤鸣说话间瞥见秋葵还垂首不语,便向她侧过脸去,“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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