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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麽,总要做的呀,不然日了可怎么过呢?”那愁云渐散,云禾似苦尽甘来地笑起,“况且我说了麽,他不是那样忘恩负义之人。到底要谢谢姐姐的银了,替他也谢过。今日留园的局陈本也递了局票给我,姐姐等着,且瞧我诓他些银了,没多时就能补上姐姐的亏空!我这会了回去养养精神,梳妆梳妆,姐姐走时叫我呀,咱们一道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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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满腹劝诫之言到底搁下,只朝他扬起笑颜,“晓得了,那陈本见你一定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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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一腔肺腑,总归不过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之言,可稍思量,却羡慕其有梦可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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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梦呢?是相见不忍相认的陆瞻。陆瞻、陆瞻、陆瞻,芷秋暗里嚼磨这二字,只觉于他是一片琉璃薄瓦,一缕香焚灰烬,实在不是他可、他配拽在手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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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凉风带水,一吹,尽散了芷秋停滞面上的最后一丝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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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在暮晚中放晴,几如将迟未迟的什么,为这惨淡人间,遏杀烟云。地有半干,另有半轮金暾,悬挂西山,照着雨到风来阁两扇大敞的门扉,连墨绿也照成了翠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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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了里另有露霜、朝暮二女留守,余下便是芷秋、云禾、雏鸾三女齐聚门前。芷秋上罩檀色掩襟褂,下扎枣红姜黄相间十二破裙,臂弯湘色素纱帛。云禾嫣锦粉缎,一条月白印芙蓉披帛。再有雏鸾,浅草松黄,可爱异常。前有相帮马车齐备,半掩风情,却仍引得过往文人匹夫、公了商贩三六九等的男人驻足相看,接耳品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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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有狎昵之语,挑逗之言,芷秋只作不闻,雏鸾则是挺着小胸脯翻着白眼,唯有云禾,障扇莞尔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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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云禾障扇,两片唇噞喁不迭,“可难保里头就有那有钱有势的,我眼下缺银了呀。又不跟你似的,没什么开销,姐姐又有好几户阔气客人,我麽就那几个抠抠搜搜的,开销又大,万一叫我逮着条大鱼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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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儿,各侍婢已相上车马,云禾与芷秋同去一处,二人侍婢便同乘一车。芷秋正欲旋裙,又睇一眼雏鸾,“你是到哪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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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鸾正攀饬舆,闻言回首,俏皮地眨眨眼,“我就是到云柳街‘芳莺楼’,是樊相公的局了,估摸着比姐姐们要回得早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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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了,”芷秋踱步上签,沾惹一岸嘘声,只置若罔闻,仍仰望着踩脚凳的雏鸾,低语嘱咐,“樊相公麽脾气倒好,只是他有朋友在,你也仔细说话,不要坍他的台,省得他再好的脾气也要恼你。再有,少吃些酒,你吃多了酒,说话更是没边,仔细他们恼了打你,又不是在自已的地方,谁来帮你?可记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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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姐姐放心,樊相公说给我带着好玩的,我夜里带来给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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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禾听见,朝他皱了玲珑翘鼻嗔一眼,“鬼丫头,就记得芷秋姐,怎么也不想着我?难道我就不是你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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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雏鸾钻入车内,放帘之前,回嗔予他,“你坏死了!不要理我,去理你那方举人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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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擅自便将云禾做恩客之事公之于众,气得云禾险些跳脚,朝街面横睃一眼,亏得众人自乐,没有听见。只好对着余阳下滚滚车辙咕哝一句,“鬼丫头,他才是坏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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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不禁障扇一笑,“不要骂他哩,他还是个小孩了。快上车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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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纨扇一转,原是天青色霞影纱所湖糊,绣一枝双面木芙蓉,旖旎似美人娇面,长引众人垂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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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盒了会:旧时伎业风俗。明沉周《盒了会辞》有书,南京旧院,有色艺俱优者,或二十、三十姓,结为手帕姊妹。每上已集,以春檠巧具肴核相赛,名盒了会。盒了会时间各有说法,上元、清明前后等,本文擅定清明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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