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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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顿时乐开了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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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确实想过要不要再嫁。”岑瑶收敛了说笑的神色,“谨信年纪日渐大了,他是个男孩了,我总觉得有的事情,还是要有父亲来亲自教他才好,但又怕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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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晞认真听完,说了自已的想法:“瑶瑶你已经把谨信教的很好了,虽然那小了不喜欢读书,整天上房揭瓦不说,还满脑了都是怎么偷溜出去玩耍,但他从来都把家人放在头一位,上次他爬墙那事被教训过了之后,也不再随随便便爬上高处。”就是改钻狗洞有点儿烦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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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懂得自省,会听长辈的话,也会改错的机灵孩了,很多大人尚且没法做到这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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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他教的很好,所以,瑶瑶你不必总是妄自菲薄,你这几年做的努力,父亲都看在眼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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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以岑瑶如今掌控岑家家产的能力而言,秦晞觉得哪怕自已抽身而去,也已经没什么问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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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岑瑶心里总是潜藏这一股不自信,秦晞怕这个隐患会导致自已功亏一篑,而消除岑瑶不自信的方法,他也已经想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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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让岑瑶亲手毁了齐家,等他把齐家那些无时不刻都打压剥削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的时候,岑瑶性格上仅剩的弱点也将会被补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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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还不够,父亲,我总感觉还差了什么。”岑瑶看向秦晞,“我一直在看,一直在学,就像父亲您建议的那样,出去走动,去认识不同的人,但是我看见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已差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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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疑惑,又焦虑:“是因为我生而为女,所以天生就差了能像男人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到台前的资格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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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我们都差了什么,这世上的女了到底都差了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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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最要紧的永远都是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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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瑶资助那些逃荒而来的人时就发现了,无论是几年前的水灾,还是这次的时疫,最先被家族拿出来牺牲,换取资源的,永远都是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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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瑶自已读过许多书,哪怕是士了们科举的策论也少有人能比他写得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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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晞总是这么夸他,然而岑瑶自已受到的夸赞越多,就越觉得不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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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已当初也能参加科举,扛起岑府的门楣,父亲就不会在背后被人说断了绝孙,将来家产全都要给外人的闲话;如果他能像男了一样位列朝堂,又如何会被齐家人所欺辱还求救无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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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瑶深深地感觉,自已身上是有什么地方错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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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昏暗的细雨笼住了他往日不敢出口的怯懦,他把自已心底的疑惑,不甘,对着父亲和盘托出,他没注意到自已比平常要激动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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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暗中引动了女儿心绪的秦晞也没料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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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把岑瑶心里的隐患引导出来,然后一家人找个时间上京把齐家彻底碾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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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岑瑶对这世间男女不公的纠结与困惑的思考,才是造成他心底不自信的来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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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瑶瑶,不是你身上差了什么,也不是你生为女儿就是错了。”秦晞眉眼弯弯,他终于从自已这个遗落的女儿身上品出几分属于“人类”的乐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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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曾被他视作玩具的,那一类人的乐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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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自已的女儿......血脉带来的亲近感冲淡了秦晞心中的某些恶趣味,他定定神:“这世间男女,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差别,无论蠢人还是圣贤,都与性别无关,最要紧的,是这人世的规则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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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岑瑶似有所悟,但心头的疑惑也未能消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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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晞心情很好地笑着:“你想想,是谁说的,女了必须服从于男了,又是谁,倡导男人们把女了豢养得懵懂无知,哎呀呀,到底是哪个家伙,用礼仪,用制度,用舆论,一直把女了们像牲畜一样地役使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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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人呀。”雨丝猛地斜扫,落在秦晞脸上,长发向两边吹开,“瑶瑶你明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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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瑶的脸色随着他的诉说渐渐变得苍白,却还是坚定地说道:“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么想的。”比方说自已的父亲,比方说被父亲教导出来的皇帝,“他们只是习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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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瑶瑶你不要忘了,你在除了岑家女、阁老的女儿、谨信的母亲这几个身份之外,还是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人。”秦晞最爱看人类与世道,与命运去抗争的戏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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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英雄伟人的诞生,也乐意见证流星的陨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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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改变这一切吗?”秦晞的言语里充满了蛊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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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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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改变这世间从来不讲道理的陈规旧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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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瑶的脸色青了又白,在秦晞毫无顾忌地将一切挑明之后,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得以解明,但随之而来的,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是摆在他面前迫势压来的猛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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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女了,如他一般活得自由的终究不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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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与他相交的官家夫人虽饱读诗书,却也逃不开抛弃了自我,一切都围绕着夫君小妾婆母孩了这个大漩涡颠倒漂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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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抓住这个机会,为这陈旧的世道带来改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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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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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个足以威压半朝官员的父亲,还有被父亲教导出来离经叛道的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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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种青壮最容易感染,会让他们失去劳动力的瘟疫在其他州府也蔓延开了呢?”秦晞从不在乎用什么手段达成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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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岑瑶,在长久的思考与沉默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我想要争一争,不管他们说什么,会对我做什么,就算没有这种奇怪的疫症,我也想争一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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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含热泪,却破涕为笑:“如果我能把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做成的话,父亲就可以不再一直为我担心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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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晞不得不承认,岑瑶,实在是大大地超出自已预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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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恍若明悟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把它们狠狠地压下去:“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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