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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楚楚一点一点转过来,果然见到床榻上的人闭着双眼,依旧睡得很熟。

幸好!

言楚楚大口喘气,待缓过神来才伸手去拽他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却不料他力道极大,无论她怎么弄,他就是不松手。

言楚楚皱眉,“再不松开,我一会儿喊非礼了啊!”

这种话,她自然只敢对着醉酒之后不省人事的薄卿欢说。

嘴上如此说,她心里却明白,就算外面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也绝不会有人说薄卿欢非礼她,只会认为是她勾引他,毕竟,薄大都督这样冷血不近人情近乎冰魔的人会对她一个小小的女捕快下手?

说出去谁信?

言楚楚是沧州府出了名的美人兼捕快,她也自认为有几分姿色,但绝对达不到能倾国倾城倾到薄卿欢致使他意乱情迷的地步。

挣扎两下未果,言楚楚无奈,只能用脚拖了椅子过来坐在床边。

尹十九闻讯赶来,就见言楚楚坐在大都督床前,大都督的一只手紧紧扣着言楚楚的手腕。

当即呆立在原地,尹十九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言楚楚偏头,见到尹十九站在门边,她心下一慌,赶紧解释,“十九大哥,不是我故意……我……大都督他喝醉了。”

尹十九扯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楚楚姑娘,你还是想办法赶紧出去罢,否则一会儿大都督醒来,你可就惨了。”

跟在大都督身边这么长时间,除了花弄影的那位楼姑娘之外,尹十九还从未见大都督碰过其他女人,这一次若不是喝醉了,他是绝无可能这样拉着楚楚姑娘的手不放的。

言楚楚皱眉,“我也想离开,可是他不松手,十九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放开我?”

“这个……”尹十九迟疑,“我也不知道,大都督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那怎么办?”言楚楚急得不得了,“一旦大都督醒来发现我在她房里,他会直接杀了我的。”

尹十九道:“大都督最讨厌脂粉味,你房里有没有,我去取来。”

言楚楚有些犹豫,“这法子可行吗?”

“没办法了,只能一试。”尹十九摊手。

“在我房间镜台上,你推开房门就能看到了。”

言楚楚交代了一番后,尹十九很快就去了她的房间,不多时取了脂粉回来。

尹十九压低声音,“楚楚姑娘,一会儿大都督闻了这个味道若是有转型迹象,你就趁机赶紧跑,知道吗?”

“哦。”言楚楚颔首。

尹十九打开脂粉盒,轻轻凑到薄卿欢鼻端。

不过片刻,床上的人果然有了反应,好看的眉头紧缩在一起,握住言楚楚那只手忽然大力扣紧。

言楚楚险些疼得飙泪。

转瞬后,薄卿欢的力道松了下去,睫毛颤了颤,一看就是要转醒的迹象。

言楚楚快速挣脱他,对着尹十九感激地笑笑,从他手中接过脂粉盒一溜烟跑了出去。

尹十九不敢让脂粉味在房间过度扩散,马上去把香炉里的熏香点燃以驱散脂粉味。

前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薄卿欢悠悠转醒,他半透明肌肤上因为醉意而熏染出来的胭脂色退下去不少。

睁眼瞧见自己正躺在房内,他梭然眯起眼眸,目色凌厉如寒芒射向尹十九,“谁把本座带回来的?”

尹十九本想把这一切归到自己头上来,奈何他还未开口,薄卿欢就皱了皱鼻子,“房里有脂粉味,来过女人?”

尹十九垂眼,不知如何作答。

“谁?”

薄卿欢冷声质问。

言楚楚自来了府上,就从不施粉黛,便是今日出去逛街也没过分收拾打扮,不过一身简单利落的骑装罢了,应该不可能是她。

尹十九道:“大都督左右不醒,属下无奈,只好用了您最讨厌的脂粉味……刺激一下。”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细如蚊蝇。

“本座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薄卿欢不看他,声音依旧冷。

“是……楚楚姑娘。”

咬了咬唇,尹十九还是和盘托出。

他不是不想帮楚楚姑娘,而是这件事无论他怎么撒谎,一会儿大都督都能知道真相,还是不要撒谎的好,免得连累了楚楚姑娘。

右手掌心似乎还有着灼人的温度,薄卿欢摊开掌心看了一眼。

尹十九放轻了呼吸,心中直擂鼓。

就在他以为大都督要爆发的时候,薄卿欢突然摆手,“退下!”

尹十九因为紧张而蜷起来的手微微松开了些,慢慢退出房门。

薄卿欢整理了衣襟,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外头满园春花,神情微恼。

他今日本没想过要喝酒的,奈何到了花弄影的时候,突然觉得心情烦闷,上去后就贪杯多饮了些。

就算是当初阿黎的死,都没能让他失控到这般地步。

该死!今日竟在一个女人跟前频频失态?

*

言楚楚回了房间,一头扎进床榻的被褥里,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如若一会儿大都督过来问罪,她就打算装病。

这般想着,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言楚楚本就忐忑的心更不好了。

“谁啊?”

“开门!”

薄卿欢的魔音刺进言楚楚的耳膜,她抖索着身子,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颤唇,“呃……那个,大都督,楚楚不舒服,想告假两日。”

房门“嘭”一声被大力踹开,薄卿欢修长的身姿陡然出现在她惶恐的视线中。

言楚楚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缩在墙角,面上作出痛苦状,“大都督,我……”

还未说完,她就感觉下腹一阵暖流,隐隐伴随着小腹痛。

这一回,是真的来月事了!

天助我也!

腹诽完,言楚楚更有底气了,她“虚弱”地道:“我身子不舒服。”

“还装?”

薄卿欢步步往前,她努力往后缩,奈何身后是墙,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言楚楚看着他寸寸逼近的绝艳妖颜,呼吸像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死死掐住,极其艰难。

“拿出来。”

他在床榻前止了步,朝她伸出手。

“什么?”言楚楚一脸茫然,她不记得自己拿过他什么东西。

“本座的玉佩。”他似乎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脑袋偏往一边。

“我没拿过!”言楚楚微蹙眉头,据理力争,“你什么玉佩,为何不见了要来找我?”

薄卿欢冷声,“之前本座出府的时候还挂在腰间,回来就没有了,尹十九已经招供,是你把本座弄到房间里去的,如今玉佩不见了,你敢说自己毫无嫌疑?”

“没有!”来了月事,言楚楚头顶的火就跟浇了油似的,噌噌直冒,“我言楚楚再穷再没志气,也绝不屑行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大都督说我拿了你的玉佩,这是诬陷栽赃!”

薄卿欢眉头一挑,这个女人,语气很狂,胆子很大!

偏过头,他倾身下来,修长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言楚楚被迫与他对视。

面对这样一张比女人还要倾国倾城的容颜,相信没有几个姑娘还能保持平静。

言楚楚心跳加速,面上却保持着她先前的倔强,眼神也没闪躲,任凭他如何逼视,她就是不肯松口。

本就没有的事,她为何要屈打成招?

薄卿欢看着她,她眼中宁死不屈的倔强熟悉极了,像他视为心间朱砂的阿黎。

“你是谁?”

神思恍惚间,他低低呢喃一句,眸中痛色让人心颤。

言楚楚趁机挣脱他,大吼,“言楚楚,我是言楚楚!”

看到他这种神情,她就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楼姐姐。

一股无名火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她愤懑不已,忍不住破口而出。

薄卿欢被她大力一推,身子不稳,没往后倒,反倒是更往前倾,直接重重压在她身上。

他身上有一种微涩的青荇味,很清凉,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面上。

那一瞬,言楚楚觉得自己连心跳都没了,一双瞳眸里,只剩他近在咫尺的绝美冷艳容颜,美到让人心忘了跳,却也冷到让人窒息。

薄卿欢此时周身全是杀意。

他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指准确无误扣在她的喉咙上,慢慢收紧。

“呃……”窒息的感觉顷刻之间蔓延全身,言楚楚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她倔强的双眸因为喉咙的难受而溢满水光,她不断地眨眼,把那层水色逼回去,坚决不让自己在他跟前落泪。

这个细节,一丝不漏地被薄卿欢捕捉到了。

他突然起了玩味之心,不欲让她死得过分痛快,薄削唇角冷冷勾起,“哭出来!”

言楚楚死死瞪着他,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绝不!”

他有权决定她的生死,但他没权利掌控她的情绪。

是哭是笑,她自己说了算!

那种宁愿死都不肯低头服输的倔性,让他再一次想起阿黎。

心中一阵烦闷,薄卿欢像捏到芒刺一般猛地松开手。

言楚楚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目无神,很想就此睡过去。

方才有那么一刻,言楚楚能清楚的感觉到大都督是铁了心要直接将她掐死的,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放开她。

不管怎么说,能保得一命就好。

薄卿欢背对着她,面上有着难以融化的霜雪色,“下去领罚!”

“不!”言楚楚马上道:“再过四日,过了这几天,大都督想如何罚我都行,但四日之内,能否放过我?”

素来了解他说一不二的脾性,她这一次求情并未抱多大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难过,自己来了月事,若是被罚去寒池,损了身子是小事,必定会受不住直接死在里面。

虽然她这辈子没什么宏图大愿,却也没有死士刚烈决绝不惧死亡的精神。

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活下去,陪着哥哥这个唯一的亲人好好活下去,不能辜负了父亲的遗愿。

“想让本座放过你?”

“求大都督成全。”

“理由呢?”

“我……”言楚楚一时语塞。

“又是月事?”

言楚楚忍不住脸红,“嗯。”

行至桌边坐下,薄卿欢看过来,“‘月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你三番两次用作借口来忽悠本座?”

言楚楚再次语塞,都已经直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让她如何解释?

“这是女人与男人天生的差异,我没法解释。”言楚楚低下脑袋,方才被他掐过的喉咙还隐隐作痛。

她这么一说,薄卿欢约莫听出些许眉目来了,难得的耳尖发烫,还晕开一抹可疑的红,站起来一言不发拂袖走了出去。

言楚楚一急,“喂!我的……假期?”

虽然薄卿欢没回复,但这一日乃至接下来的几日都没人来打扰她,更没人让她去受罚,甚至她发现自己每日的膳食改善了好多,还有一碗对经期有益的甜汤。

至于那位周夫人,很快就被尹十九他们集体出动连同闻香教的老巢都给剿了,祸害百姓的邪教一除,举国欢腾。

这一回,锦衣卫在百姓心目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位置。

来了五军都督府这么长时间没停歇过的言楚楚难得感受到空闲的滋味,这两日过得尤为滋润。

*

算算日子,梵越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上朝。

梵沉心知梵越短时间内回不来,于是把易容成梵越的那个暗卫颜司唤来,让他各种学习梵越的言行举止,准备让他去顶替梵越上朝,免得大臣们三天两头就提出质疑来。

这一日,用心钻研“鬼门十三针”的景瑟正在对府上一个患了癫狂症的下人试针,梵沉则是在花厅里,对颜司进行各种关于梵越的考验。

没多久,阡陌过来了,站在外头禀道:“殿下,摄政王来了。”

梵沉眸光一动,抬手让颜司退下去梵越房里装睡,他亲自来了大门外迎接。

顾禾一身浅蓝色便服,清美的五官在暖阳下看起来温润如玉。

梵沉淡笑,“素来听闻摄政王政务繁忙,今日竟得空来楚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顾禾唇角微弯,“越小王爷已经卧榻静养一月之久竟还未痊愈,本王今日特来探望,顺便送些对伤口有益的补品。”

“有劳摄政王。”梵沉笑着让人前头领路,将顾禾带去前厅。

顾禾坐下后,微笑看向梵沉,“越小王爷静养了这么久,还是不能下榻么?”

梵沉道:“刚刚歇下。”

顾禾淡淡一哂,“宁王,你我皆是聪明人,有些事,何必遮遮掩掩欲盖弥彰,越小王爷究竟是真的遇刺受伤还是他想逃避与曼罗的联姻,亦或者……他本人早已去了别的地方,留在楚王府的不过是个障眼法,这些事,不用挑明,你我也心知肚明。”

顾禾能知道梵越去了东璃,梵沉一点也不意外。

他从来就没小看过顾禾的能力。

“那么,摄政王今日前来的目的为何?”梵沉直接问。

顾禾莞尔,“宁王乃天塑之才,手段谋略皆非常人能及,若是不为朝廷效力,那就太可惜了。”

梵沉眉梢一扬,“可能摄政王此番言语的确心怀好意,但很抱歉,本王如今无心朝政,只想携手夫人过寻常日子。”

“宁王的想法很美好。”顾禾道:“但偏偏有人不想让你如意。”

梵沉面色不改,“那个人,是指摄政王你自己么?”

顾禾笑看着梵沉,“你说呢?”

梵沉不语。

顾禾是他除了风离痕之外看不透的第二个人。

这个人并没有在他的前世出现过,也没做过什么让人记得住他名字的大事儿。

但这一世,他出现了,还带着一身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梵沉曾让阡陌去查过顾禾,他的确是雍王后裔,也的确是泰和帝培养的顾氏江山最后一张王牌。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疑点。

可越是没有破绽,就越让人心生疑窦,梵沉坚信,这个人不简单。

微笑着站起身,顾禾道:“晋国公所驻守的辽东军镇,早晚有一日会成为苏氏覆灭的毒瘤。宁王,本王透露这么重大的消息给你,能否换得你为新帝效力?”

梵沉凤眸渐敛,语气稍冽,“赵念是你安插在苏曜身边的眼线?”

难怪当时景瑟一直说赵念此人不简单,她是千金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边陲军镇。

如今想来,景瑟的预感是没错的。

“不是我,是穆王,前太子顾乾。”顾禾挑眉,“若是站在我这个位置,自然希望苏氏能世代忠君,为国镇守边疆,但顾乾不同,他既爱江山,又爱美人。”

“我这么说,宁王能理解么?”顾禾道:“不管你的王妃与你大婚过几年,生过几个孩子,她在顾乾眼里,一直是他势在必得的囊中之物,早晚有一日,顾乾会彻底掀起波澜来,此人的野心,不可小觑。”

轻轻一笑,他道:“本王衷心希望你的夫人能躲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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