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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下旬。
郑璞终于领军到了苑川河流域。
比预想中的抵达时间,足足晚到了六七日。
那时因为魏国骑兵陈列于外,频频窥测汉军行军时的可趁之机,让郑璞只得聚拢各部兵马,护卫粮秣缓缓警戒而行。
有了这个时间差,让魏国布置的营地十分妥善。
以平坦地形无险可依托为由,便将左右多个戍围以兵营串联起来,斜斜往后方收缩,至中央汇流时,便落下中军大营。若是从苍穹之上俯瞰,便会发现魏军兵营联合的构造,有些类同于可以最大化发挥强弩等兵种威力的巨大“雁行阵”。
且两侧的戍围外,皆挖了许多陷坑以及壕沟等障碍,仅留着中军前方土地完好。
那是留给自军出击的道路,也是诱敌军来战的死路。
以中军牙旗作为诱惑,让敌方士卒对斩将夺旗的渴望下蜂拥而来,然后被两侧戍围军营以强弩悉数射杀。
而魏国的骑兵,则是屯在北面的牧苑,离此地约莫十余里。
此距离正好可让骑卒出击后,还可以在战马缓慢加速中完成调整阵型。
无需作想便知道,这些骑兵的战术,肯定是打算在汉魏两军鏖战时,骤然奔袭来击汉军的侧翼,让汉军进退失据。且若是汉军退兵了,他们还可以倚仗着战马的机动性,先行赶至断绝汉军的归路,让中军步卒的追击赢得时间。
整体而言,夏侯儒此番布置,算是攻守戒备。
自然,也不是无计可破。
至少对于郑璞而言。
当汉军赶至此处,张嶷与州泰等人忙碌以武钢车、辎车构筑防线修筑军营时,郑璞与妻兄张苞便带着扈从,驱马前来观看敌阵。
甫一至,张苞略略看了几眼,就侧头而谓之,“子瑾,逆魏如此布置,我军不可强攻。”
话罢,略作踌躇,又低语加了句,“若是无法诱逆魏出战,我军宁愿无功而返,亦不可强攻而让士卒折损过多。”
“嗯,是不可强攻。”
轻轻颔首,郑璞没有回头。
依旧以手扶额,遮住已然偏西的阳光刺眼,极目而眺。
张苞是唯一反对出兵来此的将领。
不仅是因为敌众我寡,更觉得此番出兵恐是徒劳无功。
再者,丞相诸葛亮的军令是让他们坚守平襄城,只要扼守陇右不失就是策应全局了,何必驱兵来此求战呢?
以金城郡的易守难攻,汉军想兵出得利,谈何容易!
退一步而言,若是郑璞觉得守备平襄城游刃有余,所领兵马留在陇右无所事事,那别遣一两部前往西平郡抑或者萧关助战便是。
何苦前来损伤自己的名声呢?
对,名声。
已然成为姻亲的张苞,更深层的考虑是顾及郑璞的名声。
郑璞领军从征以来,未尝败绩,已经是军中士卒口口相传里的“常胜将军”。
正值大汉上下一心北伐之际,有一位如此盛赞的将军,对北伐极为有利。不管是让士卒们的士气保持高昂,还是对凉州各羌胡部落的威慑。
但若是在此地无功而返,不就是将百战不殆的名声给毁了嘛
只是如今事已然,张苞也不好多说什么,仅是劝说郑璞不可下令强攻,避免士卒死伤惨重而伤了大汉北伐的战争底蕴。
是故,得到郑璞的答复后,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亦不免,叹息了一声,“唉,若是能逼迫逆魏夏侯儒出战就好了。以我军战力,野外作战倒不惧了他。”
“呵呵”
闻言,郑璞回过头来,看着这位无比雄壮的妻兄,轻笑捉掐打趣道,“文容兄如此作言,莫是觉得麾下两百甲骑,皆可以一当十乎?”
“那是自然!”
提及了自身麾下骑卒,张苞顿时神采飞扬,豪情大发的说道,“若是子瑾能让彼逆魏夏侯儒出来野战,且创造冲阵时机,我麾下甲骑驱杀逆魏两三千步卒不在话下!”
“军中无戏言!”
郑璞笑颜更盛,继续调侃道,“文容兄可莫作壮言,让我信以为真而调度有误。”
亦让张苞闻言便一眼横撇而至。
语气也怫然不悦,“子瑾何出此言邪?我从军而征亦不少年了,安能不知军争非儿戏?再者,我麾下甲骑,乃是朝廷耗费巨资打造方成军,若是不能以一当十,索性取消建制罢了!何必留着徒然耗费军辎?”
呃
的确,张苞所督领的甲骑,耗费朝廷资财甚巨。
每一位骑卒,都要被配备死匹战马。
披着马恺冲阵那匹,乃千金不易的良驹,只有在训练及临战之时方可骑乘。
另一匹乃是副马,资质稍逊于冲阵主坐骑,也是骑卒日常骑乘的,充当主骑临阵时有伤病或战伤了的备用马。
其余两匹这是驮马,负责托运马恺与骑卒的重甲以及军械等物。
按照普通的换算,一名普通的轻骑卒,所耗的资财相当于十个步卒;而单单以战马论,一名甲骑就相当于训练三四名轻骑所损耗的资财了。
且尚不计算甲胄的损耗。
冲阵的甲骑,人马皆须披重甲,长矛战刀等一应俱全。
以战马庞大的身躯,锻造马铠所需的精铁,就比郑璞麾下五百重步卒更多了。
这也是为何,丞相诸葛亮决定打造大汉甲骑至今将近三年了,才堪堪拥有两百骑的缘由。不仅是骑卒千挑万选、宁缺毋滥,更是因为大汉的财政委实有限,只能徐徐而图。
自然,耗费资财如此之巨打造出来的甲骑,作为督领的张苞,若是连冲阵时都无有以一当十的信心,索性上书求退位让贤了吧。
免得有辱他先父的威名。
这些郑璞自是知道的。
故意以言激之,正是想让他能放手一搏。
莫要再以此战难取胜而忧心仲仲,觉得自身那两百甲骑平白临阵折损。
“壮哉!”
拊掌而赞,郑璞大笑,“世人皆谓文容兄有外舅之风,今日正当此谓也!嗯,既然文容兄如此笃定,那我便让兄所督的甲骑在此扬威吧!”
嗯?
闻言,张苞先是笑颜潺潺,继而又愕然。
愣了少许,便催声发问,“子瑾有法子,将那逆魏夏侯儒逼迫出来野战乎?”
“法子自是有的,只是没有十足把握。”
颔首而答,郑璞拨转马头,缓缓归去。
见状,张苞呆立捋胡,沉吟了片刻也无解,便连忙驱马并肩而骑,继续问道,“子瑾有什么法子?不若先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参详一二。”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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