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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塞朵曼满脸都是急迫。
营寨后方的浮桥乃是以铁链横连多只小船,再铺上木板形成的,很简陋也很逼仄,士卒轻装走在上面都会随着水流微微晃动,更莫说是牵着战马渡过。
况且,在对岸操纵床弩与霹雳车的魏国士卒,并没有悉数逃亡,至少有半数仍在都伯或屯长的指挥下努力遏制着汉军渡河。
这就令他觉得张苞督领三千骑兵渡河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方才所有人都看到他领着族人临阵倒戈、为汉军放下了营寨的吊桥,而他部落的妇孺如今仍在十余里外的囤粮处,他引汉军晚一刻过去,便是让妇孺多增一分危险。
但他再急切也没有办法。
万幸,在半刻钟后,作为前驱的离唐芒终于带着两百余骑渡过了大河。
他亦不呵斥骑卒列阵,当即便矫健的跃上战马,吼了声“随我来”便往魏军的床弩与霹雳车所在驰骋而去。
只有将这些器械给毁了,才能让后续骑兵更迅速的渡河。
离唐芒,乃是昔日河西走廊赫赫有名的马贼首领,亦是后来被郑璞收为扈从的卢水胡。
只不过在令居之战时,他被郑璞遣去给姜维当向导,后又随马岱在居延泽鏖战,故而被马岱所赏识,成为西凉铁骑的都伯。马岱退居后方后,张苞亦分得了一千西凉铁骑,出于郑璞与张苞乃姻亲之家的牵绊,他亦成为了张苞部将之一。
自然,他亦不负厚望。
仅仅领着两百余骑,在床弩的直面威胁下,竟仅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将所有操纵器械的魏军给杀戮殆尽,还顺手将这些器械给毁掉了。
这令稽塞朵曼稍得心安。
此时,张苞督领的三千骑皆渡过了大河,十余里的距离不过旋踵而至,救出他部落妇孺亦是轻而易举的事。
还有十里
八里
就四里了!
驱马在前引路的他,心中一直默默的计算着。
但在临近两里的时候,在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座并排粮仓的时候,他心中猛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
依靠畜牧而生的他,很容易嗅出牛羊血液与人血的不同之处。
故而,他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状若疯虎,开始死命鞭打着战马、双腿狠狠的踢着马腹催战马加速。
而紧随其后的张苞与离唐芒也隐约感受了异常。
因为,太安静了!
若是如稽塞朵曼所言,他部落妇孺皆安置在此地的话,此时应该在大巫的指挥套上放牧的战马,向他们奔来才对!
至少,也应该驱赶牛羊制造混乱、偷偷点燃粮仓或牧草,让他们的首领更容易来救援。
数十个呼吸后,一切真相大白。
只见前方的草地上,兀然突起一座矮丘。
一座用上千妇孺老弱的尸体堆砌而成的矮丘。
鲜血已然因寒冷的天气而凝固了,但色泽在薄薄的雪花中显得异常妖艳。
“不!!”
稽塞朵曼犹如深山老枭般凄厉的叫了起来,带动了同样驱马在前的、所有族人的悲凄呼喊。
但没多久,他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在他们不管不顾的奔向血肉矮丘的时候,无数的弩箭呼啸而来,将他们人马皆射死,空留圆睁的双眸在问着苍天,为何世道如此残酷。
“退!”
“转马!退!”
张苞与离唐芒不约而同大声下令。
被如蝗般弩箭破空声的掩盖下,他们的声音里显得很微不足道。
而此时,在粮仓的另一侧,邓艾含笑目视着费曜,结结巴巴的说道,“费将军,今日可雪昔卢水之恨矣!”
一直面无表情的费曜,微微顿了下,才带着些许不情愿回道,“承士载吉言!”
言罢,便身先士卒的纵马而去。
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兵,竟恐怖的达到了近万骑!
对于费曜的冷淡邓艾似是已然习惯了,只是略微歪头目视着其远去的背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缕嗤笑。
是的,费曜又开始不待见邓艾了。
最初是因为鄙夷邓艾出身微末以及常对军争之事指手画脚。
但后来费曜兵败后,还收敛了性情与邓艾共计议,于去岁仲冬时联名作书于雍凉都督司马懿,呈上了一个计策。
亦有了今岁初,司马懿亲自前来贺兰山巡视。
但在逗留的十余日里,一直都对他们所呈现的计策不置可否。
直到归去长安前一夜,他将邓艾唤入帐内私语了许久。
所叙的内容,费曜并不知道。
只是翌日他领骑兵护送了司马懿五十余里,临别时得了一句嘱咐,“士载出身低微,亦汲汲营营于功业且不暗人情世故,然他能助将军雪昔日卢水支流败北之恨。将军归去后,诸事务且暂以他为主罢。”
对,司马懿让戎马数十年的他,听从不曾临阵鏖战的邓艾调度。
他心中虽有些不甘,但并亦不敢抗命不从抑或阳奉阴违。
倒不是忌惮邓艾乃司马懿心腹部将。
而是他先在阳城野外惨败于魏延,后又在卢水支流丧兵无数,若不是司马懿上表天子曹叡为他求情、让他有机会留在军中戴罪立功,恐现在他早就被雒阳庙堂依罪夺爵废为庶人了。
有这份恩情在,他即使不满亦不会造次。
待他归来营地,恭候了许久的邓艾,迫不及待的告知了新定策。
新的定策,与先前二人计议的大不同。
无需多想便知道,这是昨夜司马懿与邓艾私下计议的。
他们二人的合计,乃是打算从安定郡北部的羌胡部落里挑选些许人马,前去寻汉军求庇护且声称自身部落其他族人备受魏国苛待,打算里应外合为汉军夺营,而待汉军引军来攻时,临阵倒戈。
对,同样是让出依着屈吴山的大营。
且费曜会引骑兵埋伏在大漠中,从背后夹击汉军。
但司马懿觉得此计会弄巧成拙。
缘由很简单,有过李严被诈降丧损近万精锐经历的逆蜀,不可能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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