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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巴人而言,只要不是大雪封山,翻山越岭皆不难。”
露齿而笑,张嶷略有昂扬之态。
只不过,他笑罢,紧接着左右顾盼看有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将军如此发问,莫非我军尚有”
言半而止,且以手指了指大巴山脉。
咦?
亦让郑璞扬眉,眸露赞赏之意。
心中也生出几分兴趣来,压低了声音问,“伯岐仅凭我数言,便可推测出我军尚有伏兵邪?”
“将军高看我了。”
连忙谦虚了句,张嶷才笑道,“我乃是见,魏将军仅令士卒携三日之粮,且又移兵落营于此,心中便有些不解。今将军又问及大巴山脉,故方有所悟耳。”
“善!”
郑璞冁然而笑,“见微知著,伯岐可当此谓之矣!”
“哈,于将军当前,我安敢当此谓邪?”
“哈哈哈”
沔水入魏兴郡地界后,并没有直接沿着武当山脉南麓而行。
乃是转入大巴山脉,绕了个半弧,再与月河汇流,经过魏兴城池东去。
被司马懿遣去安阳县洵口戍围的州泰,乃是领兵沿着月河而上。自然也无法探知,同样有一支汉军沿着沔水河谷,与他部平行并驱而前,赶赴洵口戍围。
毕竟,从古至今,未有听闻大巴山脉竟有道路,可从巴地通行来东三郡。
是故,他率军赶至时,见汉军塞道落营,心里思忖着的,全是前方之敌当如何应对,没有让士卒留意后方是否危险。
而虬须近三尺,威风凛凛的关兴,如今正是目视着他的后方。
左右侧,乃是王平与句扶。
身后,更有两千披坚执锐的板楯蛮,满目洋溢着求战的热切。
这些素来以劲勇无前著称的巴地健儿,被丞相遣来大巴山脉里,窝了近四个多月了!
早就对浴血奋战,迫不及待。
然,关兴却是一直沉吟着,迟迟没有下令进攻。
他在等着魏延率先出战。
非乃怯战。
而是只有待两军厮杀得难解难分时,他的一举背后杀出,才能彻底封死,这部曹魏士卒的退兵之途。
至于魏延是否如他所愿,不必担忧。
以勇猛得先帝赏识,继赵云之后,大汉第二位任职牙门将军的魏延,最不匮乏的,便是决死而战的勇气。
“咚!咚咚!”
州泰率军方至,魏延简陋的营寨中,便响起了如雷的催战鼓声。
无有片刻耽搁,鱼贯而出汉军,直接以锋矢阵,踩着各个小阵都伯手击的小鼙声,士气如虹步步向前。
而州泰部,也瞬息间鼓声大作。
被司马懿任命为先锋,突袭上庸的他,所领的士卒亦皆是精锐。
且,他驰援而来,无有营寨可依,又没有辎车可设弩阵,便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无前!”
“无前!”
汉军士卒怒吼着,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化作巨大的锋矢撞上魏军阵,试图一鼓作气杀透敌阵。
“杀!”
“杀!”
魏军亦然怒吼如雷,悍不畏死,死死坚守住阵脚不崩溃。
甫一短兵相接,战事便陷入了白热化。
寸步不让的双方,竟然杀得难解难分,势均力敌。
不过厮杀了一刻钟,竟然都战死了一百多兵卒,场面惨烈无比。死去兵卒的尸体,有些阻碍了继续进攻的空间,有些顺着水流飘下。
也让后方观战着魏延,眉目紧锁。
魏军来援,约莫一千五百人。
但却因山道狭隘,让他空有兵力优势,也无法得以施展。
尤其是,他的后方,还有洵口戍围的申仪部,等着时机杀入战场。而作为伏兵的关兴部,谁都不敢确定,是否已然抵达。
不可拖延,必须速战速决!
“子瑾,与你五百将士!无论如何,都守住后方半个时辰!”
侧头一记吩咐,魏延音色皆厉。
亦不等郑璞答复,便拔出了腰侧利刃,接过部曲递过来的牛皮木盾,拔步而前。
他竟是要亲自突阵!
郑璞骤然睁大眼眸,无语的目视着,这位已然职为镇北将军的背影。
尤其是,魏延的部曲,似是早就习惯了。
无一人面色有异,沉默的拔刃,紧随其后。
“伯岐,你来督战!”
很有觉悟的,将临阵指挥权交给了张嶷后,郑璞将魏延长子及傅佥,带至山脚边上,低声嘱咐,“若势危,你二人便奔入山林藏身!此乃军令!”
言罢,方再度归去与张嶷并肩,往洵口戍围极目而眺。
而拨开士卒而前的魏延,已经揉身往敌阵而冲。
“战!”
一边急奔向前,还一边怒号,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曹军阵列里的将旗所在。
主将亲自上阵,身先士卒,总能鼓起兵卒们奋勇杀敌的士气。
“杀!”
“杀!”
汉军士卒,死不旋踵,怒吼向前。
“嘣!”
冲到接战前方的魏延,左手挥盾击开对面的魏军士卒。
右手拖着的利刃,化作一道匹练,瞬息间从下方弹起,将那士卒撩得肚破肠流。过人的膂力,让刀身去势不衰,反手往侧削,瞬息间闪过另一曹军的脖颈。
“无前!”
魏延咆哮着,不顾被血滴溅了满身都是,再度提着利刃向前冲。
亦取代了原先的部将,作为锥形阵的锋尖。
不过瞬息间,他就已经砍死了五六人。
堪称一步杀一人,端是勇猛无比,挡者披靡。
紧跟在他两侧的亲兵部曲,则是努力用盾牌抵御着,来自左右两侧的矛尖与刀刃,护卫着他心无旁鹫的往前突。
而曹军将旗下的州泰,则是满目不解。
督将不亲战,是常识也。
不见昔日征西将军夏侯渊,因为亲自领部曲修护鹿角,而被黄忠率军突前而阵斩邪?
若督帅亲战,只有两个可能。
胜券在握了,督军鼓噪追击。
抑或者,己方士气萎靡,只能亲临一线鼓舞兵卒们的勇气。
如今双方正杀得如胶似漆,尚且看不出优劣,汉军主将为何亲自突前而来?
但州泰没有继续疑惑。
战场之上,督将乃军心!
若汉军主将死了,就是兵卒大溃之时!
所以,魏延的亲战,让州泰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当即让人传令,将所有兵卒都往魏延所在位置涌去,连自己身边三百部曲,都悉数让部曲督领了过去。
他要临阵,斩杀汉军主将!
即使无法诛杀,亦可将之拖住,无法指挥各部士卒。
让洵口戍围的申仪,窥到机会,于背后夹击而来,一举锁定胜局!
事实,正如他所料。
被如雷鼓声折磨的申仪,观战少时,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地利出戍围而战。
士卒战损,自身实力式微,那便式微了罢。
若是不出战,司马懿遣来的援兵被击退,他的结局无非就两个。
一者,便是被汉军困至粮尽,被迫率军投降,抑或者被手下将率叛变开戍围而降。
另一,则是司马懿再度遣兵来救,抑或者汉军粮秣不支退兵,得以生还的他,被以畏战问罪,夺爵贬职。
战,总比不战好。
说不定,司马懿或许以他力战之功,上表嘉奖于他呢?
“鸣鼓,出战!”
高举佩剑的他,鼓噪着士气,率军而出。
与此同时,正率兵而出的关兴部,两千板楯蛮奔战之时,却是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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