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人，时代变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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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直到现在，萧琬珺依旧没有搞清楚，顾旭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p>

按理来说，在洛水大会之后的数月里，她曾派遣大批修士不遗余力地追杀顾旭——比如在青要山安排大皇子设伏阻击，又或是请觉明大师去用禅杖砸他脑袋，致使他多次险象环生。这使得她日夜忧虑，深怕顾旭会因此怀恨在心，对她展开报复。</p>

但这些天来，顾旭好像都在忙着做他自己的事情，对她视而不见。</p>

她又不禁暗自揣测，或许顾旭是看重了她的才学，有意留她一用。又或者，他认为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不值得他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特意处置。</p>

一个纸人将她引入了顾旭的书房。</p>

在屋中，萧琬珺看见顾旭一袭青衫，独自坐在书桌旁边阅读奏疏。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给人一种神圣而脱俗的感觉。</p>

这时顾旭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了笑：“你这妆容……哎，以后还是多去找上官槿学学吧！”</p>

萧琬珺平日里鲜少涂抹粉黛。今日难得尝试化妆，因手法生疏，妆容自然那显得略为笨拙。</p>

虽然算不上丑陋，但就是太浓，太刻意。</p>

不像上官槿那极具心机、难以分辨的“素颜妆”。</p>

见顾旭似乎并未打算对她实施报复，萧琬珺心中稍安，随即跪倒在地，恭敬地向他请罪。</p>

顾旭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并吩咐她坐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p>

“如果是几个月前，我被追杀得走投无路，那时若遇见你，我一定会很想把你钻心剜骨，碎尸万段，”他语气平静地述说着，“然而，最近这些日子里，我细读了你以往提出的一些法令。</p>

“我发现，我们在某些事情上，竟有着相同的志向和观念。也许，我们有机会成为同行者。若是贸然杀了你，只怕会让大夏失去一位难得的治国之才。”</p>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中取出一沓文件，推到萧琬珺的面前。</p>

萧琬珺低头仔细翻阅，发现这些文件正是她昔日在大齐朝政时提出的谕令草案。</p>

比如，她曾力主皇室节衣缩食，将省下的钱粮布匹用于赈灾。然而，这些物资在送往灾区的过程中，却被太监、地方官、典吏层层贪污，最后到民众手中的，十不存一。</p>

再如，她曾想要彻查土地财产，重订税制，以求税收公平，减轻平民的负担。然而，那些世家门阀却隐瞒自家的人口地产数量，编造出大量虚假的数字，使得税收的重担再次落在普通百姓身上，让他们本已困顿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p>

又比如，她还曾试图提拔底层的修行者，修改了功勋规则，希望那些斩杀“游魂”、“野鬼”等低级鬼怪的修士能得到更多的认可与奖励。然而，这一规则仍被世家子弟们所利用。他们凭借强大的法器、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修为，轻松获取情报，将当地的低级鬼怪屠杀殆尽。更有甚者，与地方驱魔司的官员勾结，谎报功勋。</p>

……</p>

“请你诚实地告诉我，”短暂的安静过后，顾旭看着她，认真地道，“你提出这些谕令，是真心为了百姓的福祉，还是仅仅为了谋求自己的名声？”</p>

说话时，顾旭动用了“统御”权柄，使得萧琬珺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说谎。</p>

“两者都有，”萧琬珺稍作沉思后，坦然回答，“或许因为身为女子，我更能体会到他人的痛楚。每当我看到别人遭受苦难，我的内心也会感到不适。</p>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倘若我在执掌权柄的日子里，能多做些实实在在的、对百姓有益的事，或许父亲会对我刮目相看。</p>

“我身为一个凡人女子，也能实现一些自己的价值，不必依附于他人而活。”</p>

听到她的话，顾旭中肯地评价道：“依我看，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你确实已经在尽力做好了。只是在你父亲不施以援手的情况下，仅凭你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与这个国家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阻力相抗衡。”</p>

“但我与你父亲不同。</p>

“倘若你真心实意地致力于对大荒众生有益的事业，我定会竭尽全力支持你。</p>

“现在，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愿意加入我的内阁，为大夏做一些同样的事情？”</p>

萧琬珺听到顾旭的话，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震惊不已。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p>

她简直不敢想象，顾旭不仅没有对她进行报复，而且愿意对她一个凡人女子委以重任。</p>

这究竟是何等宽广的胸怀，何等非凡的气魄！</p>

她深吸一口长气，再次缓缓跪下。她声音诚挚而坚定地说：“民女叩谢帝君的仁慈与厚爱，琬珺愿做大夏的阁臣，为帝君的伟大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顾旭再次吩咐她起身。</p>

他继续用不掺杂丝毫情绪的声音道：“你曾追杀过我，这是事实。因此，我现在无法完全信任你。</p>

“在正式任用你之前，你必须先签下一份契约，以确保你不会背叛我，不会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p>

萧琬珺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了。对她而言，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她渴望着能有机会发挥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至于什么契约不契约，她此刻已无暇顾及太多。</p>

顾旭轻轻一挥，一张繁复的符篆便展现在萧琬珺眼前。他示意她把手掌按在符篆之上，符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微微颤动着，释放出丝丝神秘的气息。</p>

这张符篆的力量，来自于“统御”权柄，与紫微大帝曾在洛川灵魂中留下的思想烙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要他愿意，也随时可以把它解除。</p>

当萧琬珺郑重签下契约后，顾旭心中暗暗感叹，今后终于有人能为他分担一部分繁重的工作，他终于不用天天辛苦地加班干活了。</p>

“那帝君，我的弟弟……”萧琬珺小心翼翼地问。</p>

“只要他守我的规矩，就不会死。”</p>

…………</p>

萧琬珺刚离开绛云殿不久，赵嫣便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p>

她身上换了件衣服。</p>

不再是往常穿惯了的交领红裙。</p>

而是换成了一身酥胸半露、领口低开的淡红色齐胸襦裙——与萧琬珺穿那件显然是同款。</p>

顾旭清晰地看到了白雪皑皑的高山，以及望不到底的幽谷。</p>

只见她径直朝顾旭走来，面对面跨坐到他的腿上，故意用冷冰冰的嗓音道：“我看到你今天在坤宁殿时，往萧琬珺的胸口瞟了一眼。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p>

顾旭趁势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怀里：“那现在让我多看看你，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