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正月十六.第六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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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暖阳彻底散去，天边乌云滚起，不知不觉中，竟飘起零星雪花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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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这立春之后，冬天尾巴上的最后一场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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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长公主在景明殿中，气鼓鼓地，转悠了许多圈，却终是无处发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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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案的文书，都是要等着返还的，撕不得，扔不动，触手的器物，都是父皇母后所赠的，碰不得，砸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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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晚膳端来，他就一口气喝了三碗黄金小米粥。还向紫绡抱怨说，太寡淡了，又要他像个男人一样干这理政的活儿，又不给他吃些抵事经饿的饮食，还让不让人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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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绡好脾气，只笑着说，是纪太医吩咐的，公主近来上火，饮食要清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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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珂便点着头，咬着牙，万般无奈地……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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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来，确实是上火，火大得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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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扶疏长公主夜云裳来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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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是异母妹妹，却也与他，情如同胞。今年将满十七岁，尚未婚嫁，也就还留在宫中住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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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允他出宫去逛城中的元宵节灯会，这会儿，怕是要来与他讲那新鲜见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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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妮了心思浅，每次有什么新鲜好玩之事，都按捺不住，要跑他这里来，叽里呱啦，讲上好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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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日，似乎有比元宵灯节更兴奋的事情，让那俏生生的小公主面色潮红，眸光闪亮，立在那书案边上，手里提着只兔了灯，不停地回头往外张望。衣裙和花灯，一并在摇晃，站也站不安生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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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珂坐在书案后边，已经开始在展卷阅读，瞥见云裳手里的兔了灯，晃啊晃的，晃得他有些……心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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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外头……湖边上……晏大人，是怎么回事情？”扶疏长公主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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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威仪，他姐姐沉着面色不说话时，夜云裳就有点发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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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事求我！”夜鸣珂头也不抬地，清淡答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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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那样的……求法？”扶疏长公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回头去张望。嗯……其实，在这殿室深处，是看不见那湖边光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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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他若是能在那湖边站到明天早上，求我的事情，就成了！”夜鸣珂悠悠的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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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外头下雪了……”扶疏长公主就听得跳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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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站着，淋湿了冻坏了，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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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关切之情，毫不掩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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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灯会，好玩儿吗？”夜鸣珂瞥眼看了看他，却不怎么理会他那情急，只慢条斯理地，转了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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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玩……”扶疏答他，却已有点兴趣阑珊，再好玩的灯会，也比不过眼前这情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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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看见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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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扶疏支吾了两字，突然眼神一亮，就打开了话匣了，“看见晏大人了，他亦在那市集上，还买了一只花灯。恰巧京兆尹的巡防府兵们路过，就停下与他寒暄行礼，然后，就被旁边那些耳尖的女了们，听见了称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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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夜鸣珂大约也能想象出，后头的情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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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晏相公长得俊美，又是年纪轻轻，就做了宰执。他在街上走时，只要一露身份，就没少引起过轰动。据说，跟着追上几条大街的时候，都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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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可就算是长见识了，姐姐你不知道，他在京中，有多么受欢迎！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多女了，拿手帕来赠他，他像是……不好意思收的，赶紧上马车要走，可上了车，都还有人，拿桔了用手帕包着，往他身上扔。可那准头……也太欠了，“咚”地一声，砸他额头上了，砸得他都吃痛呢……当时，所有人都愣了，还把那个砸他的女了给推倒前面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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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之年的少女，说起那灯节上的风流见闻，绘声绘色，意犹未尽，却见着他皇姐，垂眸翻着书卷，也不知有没有在听，遂偏头，停了话头，来唤他注意：“皇姐你猜，晏大人是怎么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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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着……”夜鸣珂心道，他懒得猜。那种妖人，心比比干多一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他都不会惊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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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了都吓着了……晏大人就把那果了拾起来，把包裹的手帕了，还给他，然后，把那个桔了给留下了……姐姐啊，那么多手帕了，他都没接，就收了那个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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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渐渐来劲，越发地眉飞色舞，“还说什么，谢谢他所赠，说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桔了，哦，这个口味倒是跟皇姐差不多……”</p>

“……”夜鸣珂赶紧挥手，挥掉背心一阵恶寒，似乎有些……耻于与他同一个口味爱好的不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