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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 欧阳甲是个行走江湖的人,讲究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冲上来的前五个人,都是被他用枪杆拍翻在地的,是要躺几天,但不至于断手断脚。在江湖上刀口舔血谋生的人,断手断脚与丢掉性命没什么两样。

杨六郎是个边关军人,边军对敌,只有生死。冲上来的第六人,被杨六郎抢先出手,一刀扫成两截儿,第七个冲上来的正是那个逃命枪客,被杨六郎一刀斩断枪杆,刚要退后,已被刀刃横压着脖子,不敢动弹。

其余的人,立刻鸟兽散走。

然后,欧阳甲一行人,就被恰巧巡驿缉贼的一大拨官差抓个现行,光天化日,行凶杀人,证据确凿。

欧阳甲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但无济于是。正好午时已到,杨六郎怪病发作,毫无抵抗之力。一行十六人,被牛皮绳绑成棕子,穿成一串,如同草茎上穿着的成串禾虾。

又回到卧牛驿的镇上,只是这次被五花大绑回来,直接丢在大牢里。

欧阳甲在大牢里最后的努力也没有效,只得放弃了最后挣扎,听天由命。在江湖玩命的人,就这点好处,知命认命。

官老爷今晚有饭局,明天再审案,欧阳甲等人这身皮肉之苦,暂寄到明天。

牢饭只是一瓢浊水。

浊水一瓢,内有虫三千。

次日,知县大人醉眼惺忪,踞坐高堂,根据《宋刑统》捕亡律章,提杀人凶手一行十六人过堂预审。

每人八十水火棍杀威棒,欧阳甲等从犯已经当堂打得血肉模糊。然后杀人主犯杨六郎被提上堂,当帏帽被摘下,蒙面的面巾除下时,县太爷已经两股战憟,衙役捕快腰刀出鞘。当衣衫除尽时,堂上开始冷如雪霜,县太爷已经惊悸昏迷,衙役大多两股擅抖,堂上弥漫尿骚&nbp;&nbp;味,几个胆大的捕快,用水火棍击打在杨六郎身上时,如击败革。

然后,张庆之就带着几个人出现在公堂之上。

欧阳甲等人身上杖伤已经由卧牛镇最好的郎中亲自敷药包扎,肚子里已经填饱了卧牛镇能找到的最好食物。

欧阳甲俯卧在柔软的床上,张庆之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对前张庆之坐着,搓手搓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跟欧阳甲老老实实坦白道“我是确定是派了人一路跟着你们,我是昨晚接到消息便赶来的,刚才就在衙门的屋顶上看了全过程,包括看着你被打得屁股开花。”

张庆之手一伸,捞着桌子上的茶壶提起就往自己嘴里灌水,直到灌完一壶水,然后长吐了一口长气,无奈道

“欧阳老哥,你是老江湖了,大人大量,明白事理,我这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啊。咱从石门镇一路走来,不容易哇,结下那么深的情谊,岂能是一点小误会一点磕碰就形同陌路的?是也不是?历尽劫波兄弟在嘛……”

张庆之上半句还未说完,话头一转,立即跳到下句。

“咱们公门做事,不就得讲究一个证据嘛,这杀威棒未落到你老哥的屁股上,我这不好收拾人呐,委屈你老哥啦,你老哥高风大义,不会跟我这无知无耻之人一般见识吧……”

满耳苍蝇碰壁嗡嗡嗡,饶是欧阳甲这以和为贵的老江湖,也忍不住打赏了张庆之一个“滚”字。

张庆之如遇大赦,连声道谢连滚带爬狼狈滚出欧阳甲房间。刚出门口,清咳一声,挺直胸膛,整整衣冠衫袖,高仰头鼻孔朝天,迈着纨绔步一步三摇朝着杨六郎房间去了。

杨六郎背对门口,全身浸在木桶里,桶中水从衙门的井中提取,在大热天里冰凉沁人心脾,知县老爷最喜欢用这井水冰镇瓜果。木桶旁边是长凳,长凳上一排摆着擦身用棉布大巾,丝绸贴身衣裳,外裳,黑色麻料罩袍,能把全身上下罩得严丝密封的那种,还有白袜、靴子。都是全新的,散发着新鲜好闻的味道。

张庆之反手把门关上,盯着杨六郎露出水面的背部怔怔地看。杨六郎也不回头,一动不动。

杨六郎头发全部脱尽,左边身子丰满强健肌肤惨白无血,皮下似乎可见青黑筋脉在窜动,皮上密密匝匝纹满了稀奇古怪的图案符号,与道家的云纹篆箓有三分相似,但绝不是中土的遗传文教。右边身子及手臂却黑皮包骨如同焦黑干瘪的雷击枯木,无类人样。左右反差之大,非眼见不可想像,张庆之在清绝楼听闻梁大先生讲过的惊世骇俗江湖秘闻已经够多了,但此时此刻仍呆若木鸡,冷汗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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