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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领着一群宫人从门边儿鱼贯而入。
屋里厚重的帷幔被挂上去,浓而厚的龙涎香散开,冰冷新鲜的空气交换进来,让丸子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熹微的光从纱窗透进来,宫人们掌了灯,墙角雁足灯散发出昏黄的来。
少年弓着身子小心地跪在丸子的脚边,奸细的嗓音昭示着他太监的身份:“陛下,您怎么还赤着脚呢?这天儿多冷啊,奴婢这就伺候您梳洗。”
丸子脑海中翻腾的画面一滞,她仿佛脱离出来,点点头:“嗯。”
绣凤临九霄图的轻纱屏风后头,宫人们已经布置好了浴池。
两个样貌俊美的少年赤着身子跪在浴池旁,白皙修长的体格像上等的羊脂玉。不敢直视圣颜,两人俱低头盯着浴池里漂浮的花瓣。不过便是没露出脸,光是平这体态,也可想象得出两人必定有着俊美出众的容颜。
见丸子进来,地上跪着的少年起身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丸子往浴池里走。
宫人们退出净室,只余丸子和两个少年在。
丸子立在池边,冷眼打量这里的一切。
浓烈的熏香混合着花瓣的味道,旖旎又甜腻。这陌生又不陌生的一应安排,丸子挑了挑眉头。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两个少年,这轻飘飘的一眼忘记收敛丸子本身的妖魔气,叫那两少年从尾椎骨往上,整个人都麻掉了。
丸子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抬了抬手,顺从身体的记忆脱掉外裳便抬腿走下浴池。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少年的耳朵尖和脸颊爆红发烫,呼吸都不敢用力。
室内一片安静,除了淅沥的水声。
少年们伺候得非常仔细,丸子闭着眼睛靠在池边一脸冷酷地享受着。
她这幅模样让俩少年摸不清她的心情,不敢轻举妄动。
约莫一刻钟,他们将丸子的指甲缝都清理干净,实在没哪里可清洗。两人正犹豫着是否该大着胆子亲吻丸子之时,丸子突然睁开了眼睛。这就是眼型带来的天然优势,即便丸子现如今脑子空空,但因着凤九天的这双眼睛,这一眼也叫人觉得她高深莫测。
“伺候朕更衣。”
少年们喉咙一哽,眼中光芒暗下去:“诺。”
在伺候丸子更衣的过程中,两少年倾慕的目光就没遮掩过。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少年通红的耳尖儿,以及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年轻身体。丸子忽地嗤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瞥向那俩少年的下.身,两个少年背着一眼扫得差点弃械投降,立即捂着下.身仓促地跪了下去。
那骨头碰到大理石发出的砰的一声,叫丸子牙根子都酸了一下。她顿了顿,偏头摸了一把鬓角。虽不大记得自己为何穿越成凤九天,但既然让她过好荒淫霸道的一生,是不是可以更随意些?
这般想着,丸子在其中一个少年替她系腰带之时顺势捏起他的下巴。
那少年脸红的仿佛煮熟了似的,晕晕乎乎地抬眸看向她。
丸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狭长的风眼微微弯起,那一口冷而魅的嗓音因丸子独特的腔调在安静的净室响起,勾得俩少年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叫什么名字?”
“奴,奴王之介,”少年有一双清透的眸子瞬间就盈满了水,他有些激动地回道,“奴是吏部尚书王琛的幺子,半个月前您曾夸奴生的一双如林间雏鹿的眼……”
说到这,他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您不记得奴了?”
丸子挑了下眉,她记得才有鬼。没回答他,她转头看向另一个:“你呢?”
另一个比王之介镇定许多,但也没好多少。
努力压抑着嘴角不上扬,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双眼亮晶晶的。不过此时两人激动的模样,显然是早已忘记七天前被强押着送进宫来时心里有多愤恨,叱骂着女皇荒淫无度,咒恨着堂堂八尺男儿要受此等侮辱。这会儿,他俩只恨不得用最好的姿态说出自己的名字,好让女皇能深刻地记住他们:“奴钟鸣,青州刺史的幺子。”
丸子于是松开王之介的下巴在钟鸣的脸上摸了一把,摸得他脸红,又转身行至梳妆台前:“今日起,你二人升至美人。”
凤九天的后宫分位参照前朝皇帝来设的,不仅设置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立志收满三千美人。这等以男子为妃的荒唐行径,往日王之介钟鸣这等自矜自重的公子哥儿从来是吟诗作赋地痛骂的,如今轮到自己,恍惚之中,竟然心中十分欣喜。
二人尚未弄明白这其中不对,丸子就已然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两人恍惚地走出未央宫,还依依不舍地回头。
身后御前大太监沧月已领着宫人匆匆进去伺候,两人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脸色忽地乍青乍紫。
等丸子沐浴更衣,带着沧月和护卫微服出现在京城的街头,天色已然全黑了。
诚如上官柔所说,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确实热闹非凡。
街头巷尾挂满了红灯笼,两边商铺里迎来送往,街道上两边全是挂满花灯的摊位。人群熙熙攘攘,夹杂了叫热闹的卖声,杂耍,舞龙舞狮,锣鼓喧天。丸子一身朱红秀金文的常服行走其中,身边沧月和护卫严防死守,为她开道。
凰临王朝是这片大陆第一个女子为帝的国家。初代女皇杀夫篡位,虽以铁血手段清洗了萧氏皇族存在的痕迹,不遗余力地铲除其遗留的势力,但在许多风俗和传统节日上,还是沿用了夏朝的旧制。不过花灯节除外。
许是花灯节这一日,初代女皇有过什么特殊经历。在她登基以后,花灯节便在初代女皇的倡议下,从原先夏朝花灯节阖家团圆的基础上又衍生出另一个意思。
在这一天,未婚男女可以相约逛花灯会,不必在意男女大防。甚至双方有意,赠以花灯以表心意。换言之,就是凰临王朝的另一个七夕。
丸子一路走过来,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屡见不鲜。沧月有些怕人冲撞她,护着丸子从街道的侧边走。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花灯节的趣事儿给丸子逗趣。
沧月嘴向来巧,再无趣的事儿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能逗得人哈哈笑,何况他存心逗趣儿。
丸子听得津津有味,偶尔问上两句,目光便一直在两侧挂满各种形状花灯的摊位上流连。花灯节摆摊的商贩,手艺确实是巧。小小的花灯制得活灵活现。丸子看得兴起,又正巧遇着一家花灯做得格外精巧的摊位,就指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兔子灯让沧月给买下来。
说来也是巧,正当沧月在与摊主说要兔子灯时,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伙计,可否将那个兔子灯取下来与我?”
沧月脸色一变,语气不善道:“这位公子,这兔子灯是我家主子先看上的。”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立在灯影阑珊之处。
丸子被护卫护在中间,挑着眉那人缓缓地走至人前。一身月牙白广袖长袍长身玉立,乌发玉冠,眉目如画。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通身清雅的气度,与这喧嚣的街道格格不入,整个人春花照水,凛冽不可侵犯。
年轻公子眉心微蹙,那摊主也歉意地笑笑:“确实是这位公子先来。不过公子看看其他,小的这摊位上还挂了不少新奇的花灯。您瞧瞧这莲花,这白鹤……这些也都是不错的。”
年轻公子一听,微蹙的眉头不仅没松,反而拧得更紧。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沧月手中的兔子灯,偏头在人影处看瞥了一眼。而后回过头来却是不放弃,道:“不知你家主子在何处?这兔子灯在下实在喜欢,非要不可。不若在下与你主子商议商议将这兔子灯让与我?”
陛下喜欢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沧月敷衍地笑笑,没有商量的余地:“实在对不住。”
说罢,接过兔子灯,将银钱递给摊主,他转身便走。
年轻公子却好似跟这个兔子灯较上劲儿了。沧月不愿与他说,他便厚着脸皮跟上来。
彼时丸子是背对着行人被护在中央的,年轻公子亲眼见着沧月将兔子灯交到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手中,他也没看清楚人是谁便几步走上前来:“这位公子。”
清润的一道嗓音传来,丸子提着花灯缓缓转过身份。
正当这时,大片的舞龙火把从两人身边经过,火光照亮了丸子的侧脸。将她整个人清晰地勾勒出来。鸦羽似的眼睫下,一双狭长的凤眸幽静如寒潭。琼鼻朱唇,肤若凝脂,乌发如缎。虽身高高于一般女子,但那窈窕婀娜的体态叫抬眸看了个正着的顾斐呼吸猛然一窒。
年轻公子,也就是顾斐,到嘴边的话忽然哽住。
丸子缓缓掀起了眼帘,失去记忆的她完全忘记收敛自身妖魔气这回事。此时她左手提灯,苍白如玉的手指握着褐色的木棍十分晃眼。她没说话,只冷淡地注视着顾斐。但不知是错觉还是花灯太美,顾斐只觉得眼前这女子似仙似魔,全然游离于喧嚣之外。
喉咙哽了哽,顾斐才作揖欠身道:“对不住,是在下眼拙,错看了姑娘为男子。”
丸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灯笼的丝线,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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