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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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宋奋斗时,宋向北愣了下,“奋斗?!”
她都有些不敢认了,这还是那傻乎乎的宋奋斗嘛?
“小姑,小姑父。”宋奋斗忙打了声招呼,“你们来了,快坐快坐。”
“啊,好。”宋向北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她的视线不住地打量着宋奋斗,总感觉自己像是认错了人,这奋斗简直是脱胎换骨啊,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今天他穿着这身西装,那模样真叫一个俊。
宋向北丈夫本来没把宋汉民一家放在眼里,他们东兴村比红兴村阔气得多,今天来之前他还担心怕没啥好吃的,可瞧见红星饭店的厨子们,他都愣住了。
他偷偷扯了扯宋向北:“你咋没和我说你二哥家这么有钱?”
“我怎么知道。”宋向北低声含糊着说道。
她其实早已听说过,但是她压根不相信,就她二哥那家人能发财。
现在,铁一样的事实却已经啪啪打得她都无法说话了。
“好家伙,这可是红双喜。”
宋向北丈夫拿起桌上一包烟,打量一眼后连忙掏出根烟来,这红双喜的香烟在供销社是买不到的,这烟太贵了,一盒就要三元钱,在乡下地头是卖不出去的,他是瞧他们村的领导抽烟问过一次,才知道这烟多贵。
“兄弟,也给我来一根。”旁边的亲戚连忙说道。
“您拿去。”宋向北丈夫心疼地说道,他本想偷偷摸摸把这香烟给顺走,没想到这桌子上也有识货的。
其实,甭管识不识货,只要看看那红双喜的壳子,谁都看得出这些烟价格不便宜。
“车子来了,车子来了。”
外头传来小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喊叫声。
两辆黑色桑塔纳汽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小孩子们围着汽车跑来跑去,这桑塔纳汽车在县城里头都少见,在他们乡下地头那就更是头一回见到。
“这是汽车?!”
宋向北丈夫都看直了眼,抽着烟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来。
陈建林从车里下来,冲着里头喊道:“奋斗,去接新娘子了。”
宋奋斗激动得满脸通红,在众人簇拥下走出来。
陈三狗和陈二毛等人都看直了眼。
“这车我在电影里见过,值不少钱了。”陈二毛看着黑色发亮的桑塔纳,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伸手去摸一把。
“二毛,你要愿意,就跟我们一起去县城接新娘子。”陈建林说道。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陈二毛立即答应下来,他都不知道怎么进去,还是陈建林给他开的门。
“建林,我也跟你们去接新娘子吧。”陈三狗舔着张脸说道,要是能坐上这车,叫他短几年命,他都愿意。
“对不住了,三狗,我们还得接新娘呢,坐不下。”陈建林笑着说道。
他把车门关上,对司机说了一声。
两辆桑塔纳在众人的注视下掉头远去。
陈三狗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把嘴巴上的烟屁股丢在地上,想骂几句话,但是周围都是宋奋斗的亲戚,他又没那个胆子。
“那新娘子你们瞧过没有?”
白梅一家跑到宋向北一家桌上,白梅露出八卦的神色对宋向北问起这事。
“没有,我们还是前几天才知道奋斗要结婚的事情呢。”宋向北说道,她眼神闪了闪,压低声音道:“怎么?那新娘子有问题啊。”
“这话我不好说。”白梅摇摇头,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宋向北看得心里头直纳闷,同桌上的亲戚却是有人忍不住说道:“是说奋斗媳妇又丑又瞎的事情吧。”
“又丑又瞎?”宋向北瞪大了眼睛,她四处瞧了一眼,看见宋贝他们在说话,忙小声问道:“真的假的?”
“整个村子都这么说,那哪里还能有假。”那亲戚小声嘀咕道,“那姑娘要是没个问题,能嫁给奋斗?!”
宋向北听见这话,脸上止不住笑意。
她就说嘛,宋奋斗哪里那么好福气,感情是娶了这么个媳妇。
真是晦气!
白梅见宋向北知道这事,心里头顿时便满足了,她又偷偷跑去和其他亲戚装模作样地说起这事。
“这大伯母来回跑,干什么呢?”宋贝皱眉看着白梅在各个饭桌上乱串。
白秀英瞥了白梅一眼,唇角撇了撇:“肯定又是在搬弄是非,我过去一下。”
说着,她放下手上的杯子,朝白梅那桌子走了过去。
白梅正在和宋奋斗的二叔公说道:“二伯,不是我说,这娶媳妇何必去县城找呢,咱们村里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秀英给打断了。
“白梅,你这是在说什么呢?”白秀英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梅。
白梅脸上露出尴尬神色,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张笑脸,虚伪地说道:“没说什么,我和奋斗他二叔公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是吗?”白秀英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我怎么听着觉得不太像呢?”
“我不是说这个,还能是说什么。”白梅厚着脸皮死不承认。
“不是啊,妈,你刚才不是在说奋斗媳妇又丑又瞎的事情吗?”林荷花突然出声说道,她的话让白梅脸色骤然变了,“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妈,你刚才一直都在和亲戚说这个啊。”
林荷花一脸费解的神色看着她婆婆,“妈,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白秀英诧异地看了林荷花一眼。
白梅气得脸上通红,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闭嘴,吃你的瓜子去。”
林荷花哦了一声,竟果然低下头嗑瓜子。
“没必要把气撒在小辈身上吧。”白秀英都瞧乐了,白梅这个人最喜欢搬弄是非,说人坏话,没想到这儿媳妇却是个老实憨厚的,这缘分可真是奇妙。
“关你什么事。”白梅气得忍不住瞪了林荷花一眼,她当初要知道林荷花是这么个性格,也许就不该撮合她和成才,天天拆她的台。
白秀英正要说什么,外头响起了鸣喇叭的声音。
小孩子兴高采烈地追在桑塔纳的车后头,“车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院子里头所有亲戚都站起身来,有些性子急的亲戚已经走出院子,去外头瞧新娘子了。
宋奋斗牵着柳韵诗的手下了车子,谢韵诗今天穿着一条红色裙子,脸上素净得很,除了嘴唇上擦了胭脂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
可是她一亮相,周遭都安静了一瞬。
白梅和宋向北跑得最快,她们从人群中挤出来就看见宋奋斗拉着柳韵诗的手往院子里走。
看到柳韵诗的时候,白梅怔了怔。
不是说宋奋斗的媳妇又丑又瞎的吗?这姑娘的漂亮都快赶得上宋贝了,哪里丑了?!
而且走路还走得稳稳当当的,也没瞎啊。
“这谁说人家媳妇丑啊,这不是挺漂亮的吗?”宋奋斗二叔公看着柳韵诗,下意思地脱口而出。
陈三狗这些这阵子一直在说这事的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新娘子可真漂亮。”
小孩子们不懂事,瞧见柳韵诗的时候就直接大声说道。
柳韵诗脸颊绯红,越发显得人比花娇。
“让让,别耽误了好时辰。”陈建林冲着堵在门口的众人说道,他扒拉出一条路来,让宋奋斗牵着柳韵诗进去。
等众人到了堂屋,宋奋斗和柳韵诗在屋里头拜过两家长辈,出来敬酒的,便有那起子尖酸刻薄的发现柳韵诗这边就只有一个妈。
“她爹呢?”白梅嘀咕道,“该不是个寡妇吧。”
“可不就是个寡妇。”林秀红听见这话,搭腔着说道:“听说她爹早就没了,就一个妈带着。”
“我说怎么嫁给奋斗呢,感情还有这个原因。”白梅顿时觉得心里头舒服了,刚才柳韵诗一出现,就仿佛两巴掌重重地扇在她脸上,现在知道她没爹,白梅心里头就舒服多了。
“大伯,大伯母,我们给你们二位敬杯酒。”
宋奋斗和柳韵诗并肩走到白梅和宋汉文的桌子旁。
林荷花在旁边坐着,瞧见柳韵诗,都忘了她婆婆嘱咐让她闭嘴的话,脱口而出道:“我的乖乖,这弟妹可真是标志。”
她这话一出,白梅顿时涨红了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不好意思对这个傻媳妇发作脾气,便只好压着怒气,等回家再和这个傻儿媳算账。
“奋斗啊,大伯母祝你们幸福快乐,早生贵子啊。”
白梅拿了一杯酒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冲着柳韵诗和宋奋斗说道。
宋奋斗心里讶异,没想到他这大伯母竟然还能有说出人话的时候,他笑了笑,正要说几句话,白梅接下来的话就叫宋奋斗变了脸色了,“你以后可得好好疼你媳妇,毕竟是没爹的孩子,日子过得苦啊。”
白梅这话声音不小,左右桌子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一样了,打量柳韵诗的眼神都带着古怪。
“这姑娘没爹啊,怨不得能看上奋斗呢。”
“这没爹的孩子脾性可不咋地。”
……
宋奋斗脸上露出怒气,他上前一步,正想质问白梅,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声:“这谁说我女儿没爹的?”
这声音中气十足,震得整个大院都安静下来。
宋贝等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军装,两肩上满是军章的军人站在门口,那军人模样看着约莫四五十岁,精气神十足,此时脸上满是怒气,带着一股压迫感。
而他旁边则跟着陈伦文和一些村里头的领导,宋贝还瞧见了林爱国。
“卫、卫国。”
看见来人,白艳英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来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便分开了十八年,白艳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艳英。”
柳卫国看见白艳英,眼眶顿时就红了。
陈伦文心里咋舌不已,来的路上他就猜想过这老首长该不会是宋奋斗的岳父,没想到还真是叫他给猜中了。
这老首长是一个时辰前来他们红兴村的,来的时候那是坐着军车,被县城领导簇拥着来的。
柳韵诗都愣住了。
柳卫国牺牲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候不过是二三岁,压根不记得她爹的模样,若不是家里头有一张她爹的照片,她怕都不知道她爹到底长什么样。
“爹……”她迟疑地喊了一声。
柳卫国顿时便忍不住了,他抬起手来擦了擦眼泪,“闺女。”
“这么些年,你死哪去了。”白艳英突然跑了过来,含着眼泪捶着柳卫国的胸口。
后头那些县城领导有的知晓柳卫国“牺牲”的原因肯定不凡的,连忙冲陈伦文使了个眼神。
陈伦文也是个人精,他急忙说道:“婶子,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吧,现在老首长也平安回来了,今天又是奋斗和韵诗的好日子,咱们别哭了。”
听到这话,白艳英才咬着牙,忍下眼泪和委屈。
柳卫国心里头既心疼又羞愧,他自认自己这一辈子谁都对得起,唯有艳英母女他是辜负了。
但是当年那种情况特殊,他在外国接到了首长的命令,必须得“牺牲”,否则行踪和身份一暴露,不但要损失前辈们付出的心血,更是会影响到后头国家的发展。
他在国外十几年,从没有停止想念过白艳英母女,但他不敢也不能和家里头联系,那些人盯他盯得很紧。
“看在今天是闺女好日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白艳英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柳卫国拉着白艳英的手走到了柳韵诗跟前,柳韵诗已经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柳卫国,半晌没反应过来,还是宋奋斗喊了一声:“爹。”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柳卫国眼神欣慰地看着柳韵诗,他连着坐了几天的火车,今天一早到了县城就直奔老家去,谁知道一打听今日竟然是柳韵诗结婚的日子,柳卫国水都没来得及喝一杯就赶紧往红兴村跑。
“韵诗啊,这是你爹。”白艳英连忙说道。
柳韵诗看着柳卫国,她咬着下唇,半晌都不愿意叫一声。
她小时候曾幻想过如果她爹还活着,会是怎么样,她们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妈也不用被人喊寡妇,自己也不会受人欺负,但那些幻想也都过去了。
现在她结婚了,日子过得好好的,她爹就“活”了。
看柳韵诗迟迟不愿意叫柳卫国,白艳英急了,“韵诗,你咋不喊你爹呢?”
柳韵诗咬着唇,就是不开口。
柳卫国知道这孩子委屈,虽然心里难受,但也不愿意逼她:“好了,今天是孩子的好日子,咱们别逼她,你就是奋斗吧?”他岔开话题看向宋奋斗。
宋奋斗虽然被老丈人的“死而复生”吓了一跳,却还是很机灵地点了下头,“爹,我就是奋斗。”
“好,这孩子模样好,又机灵,听说你还自己做了买卖,真是有本事。”柳卫国连声夸奖道。
他这一夸奖,后头那些领导也都跟着纷纷夸宋奋斗年轻有为,有本事来了,就连陈伦文也都说自己早就看出奋斗是个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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