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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顾少白如此,宁湖衣并不着恼,而是默默转身打了个响指。

鲛珠应声而出,绕着指尖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儿,而后“唰“的一声,疾速往顾少白飞去。

鲛珠追上顾少白,在他头顶盘旋一圈,将人牢牢定住。

鲛珠无暇,纵然不过指节大小,顾少白又岂会不识,一时僵在原地,不知作何言语。

他怎么忘了鲛珠是宁湖衣的法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法器一天在宁湖衣手中,身为器灵的他不也同法器一般困如笼中之鸟,插翅难逃?难怪先前再遇,宁湖衣并不惊讶,只问他“在做什么”,似乎两人重逢再理所当然不过。

的确理所当然啊!一个小小器灵,纵是上天入地,又如何逃得出主人的手掌心?

顾少白咬牙,面上青白之色交替,好不尴尬。

宁湖衣不甚在意,慢慢悠悠地步到顾少白身后,对着鲛珠招了招手。

鲛珠晃了晃,听话地飞回宁湖衣袖中。

与此同时,顾少白觉周身一松,总算恢复自由。

两人立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良久,宁湖衣转身,兀自往密林深处去。

顾少白动了动脚,尽管极不情愿,终是闷闷地跟了上去。

待顾少白跟上,宁湖衣停了停,与顾少白并肩。

他伸手往旁边探了探,寻到顾少白的手握住,比之先前温和许多,又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许是龟息术未收的缘故,宁湖衣的手指冰凉刺骨。

过于亲昵的举动惹得顾少白浑身发麻,却不敢贸然甩脱,生怕宁湖衣一个不对又想些刁钻的法子来作弄自己,只得生生忍下,随他去了。

顾少白亦步亦趋,忽地想起什么,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半人高的石碑仍旧矗立在路边,不仅如此,碑上裂开的冰壳莫名恢复成原样,将“南朽”二字盖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又成了“西极”。

小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且前后一个模样,教人分不清所行的方向究竟是去往密林深处,还是往回退离。

宁湖衣健步如飞,一刻不停,似乎熟门熟路,并不是第一次来。

顾少白虽有疑惑,奈何与宁湖衣前嫌已深,不愿开口一问,如此憋了半晌,忍不住抬头去看。目光落到宁湖衣背上,忽地一震。

先前乍然重逢,只觉他衣衫略显褴褛,这会儿落后他半身,才得出空来好好打量一番。

细看之下,发现他何止狼狈。

冠帽、衣饰统统遗失了不说,连后背的衣袍也被割破了,露出里面皮肉翻卷的伤口。伤口深长可怖,足有三道之多,斜贯整片脊背,勉强止住了血,仍是骇人。锈红色的血迹洇湿了一大片,将原本靛青的袍子染得褐黄难辨。

顾少白眉头微动。

他记得宁湖衣说过在用龟息术疗伤,原来不是假的?回想在村中对付肖无明时宁湖衣还好好的,难道是被海里那个大妖怪弄伤的?

原来在海中紧紧护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宁湖衣。若没有宁湖衣,受伤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了。但是那又如何?没有宁湖衣,也不至于落到这番田地。

顾少白甩甩脑袋,抹掉底莫名浮现出的一丝亏欠,低头专注前路,不再去看宁湖衣。

行了许久,周遭景物一成不变,唯一可以断定的是鬼魅一般忽隐忽现的石碑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是走对了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不发一言,继续向幽径深处探进。

又行了一刻左右,前方豁然开朗,茂林之中凭空现出一汪幽池。

乍见此景,顾少白脑中闪过“西极池”三个字。等跟着宁湖衣在池边站定,仔细比对后,又觉眼前的景象和西极池并不完全相同。

举目四望,池面广阔如镜。

岸边积雪深厚如絮,本该天寒地冻,池水却没有结冰。偶有微风拂过,荡开一圈涟漪,碧玉般的镜面皱成星星点点的碎珠。

池心正中,一棵巨树参天而起。

巨木庞然,郁郁葱葱,直冲天际。树干粗壮非常,十人合抱不止。虽生于水中,却不知根植何处。

如若从池底长出,水面之上已然高不见顶,没于水下的部分愈发不可比拟。树冠亦是大得出奇,枝叶连绵,密密匝匝,由顶端延伸而出,与岸边的树林融成一体,像一把大伞,遮天蔽日,将池面这方寸之地盖得严丝合缝,因此先前乍见只觉豁然开朗,并无多少敞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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