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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蛇通体发白,眼珠暗红,粗如碗口,将杨寒衣缠裹着向芦苇深水荡子窜去。
杨寒衣周身上下被那蛇捆绕了三圈,挣脱困难,身上力气乏沉。
那蛇窜行速度当真极快,杨寒衣看不清周边情况,却感觉身上血流不畅,一阵一阵疼痛,一会儿一会儿寒冷,更是害怕捉急,想用尽力气挣扎,想早些解脱出来直接斩杀白蛇,再看身子被束,哪里来的力气反抗?
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就着手上还有的力气,腾护着脖子,免得被蛇缠脖子勒死了。
樊默言穿梭在芦苇荡子里,忙道:“寒衣,寒衣,你在哪?”
杨寒衣说:“默言,我……我在这边,这……蛇……蛇……怕是……要……进太湖……你快些~”
樊默言喊道:“寒衣,你别胡乱挣扎,越挣越严实,你箍着脖子,我来救你。”
杨寒衣不再挣扎,就应有的力气护着脖子,屏气凝神,不发一话,感觉那蛇窜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歪趴在一个水洼边,缓慢爬行。
杨寒衣松一口气,却忽然身上一疼,那蛇竟停歇下来,攒着力气想把杨寒衣箍死。
杨寒衣左右看看,忙道:“默言,这蛇不动了,它力气大,要弄死我!!!”
樊默言道:“别乱动,我现在过来了!”
杨寒衣浑身疼,一口气卡胸口要出来不出来,要下去不下去,骨头卡卡响,挣脱不过那蛇力气后,长叹一口气,白眼翻翻心道:老子上辈子一定撞了煞星,简直是个多灾多难的命!
“沙~沙~”
樊默言扛着弓箭,扒开芦苇荡子,低吼道:“寒衣,我来了!”
樊默言腾身朝蛇脑袋扑去,杨寒衣早已被蛇箍的头脑发懵,耳朵边上都是蛇吐信子的声音,鼻子边都是那股子腥味,闻着恶心的很。
蛇被樊默言扑头,身体扭动起来,杨寒衣被箍的更紧,面色发红,喉间发出阵阵浅声。
樊默言就着腕部向蛇头砸下去,大蛇顿时收紧身体,左右摇摆。
杨寒衣被摔的眼冒金星,口吐白沫,一阵天昏地暗,不知道身在何处?
樊默言见这蛇仍不放人,直接抄起双手掐着大蟒的脖子,大蛇扭动不停,箍着杨寒衣的蛇身竟反扑过来,把樊默言压住。
杨寒衣感觉身下软软的,箍着自己的力道松了些,方才喘了口气,看到大蛇身下被压的满脸通红的樊默言。
杨寒衣笑笑,唇瓣微动:“你——快——走,找……人……来……帮……忙。”
樊默言:“不走!你在哪,我在哪!”
大蛇猛地将杨寒衣甩出去,身子灵活一滑,直接箍绕上了樊默言。
连日行路,吃喝皆无,粮食不足,力气匮乏,杨寒衣趴在边上喘气,樊默言撑着最后力气挣扎,大蛇脖子被樊默言死死掐住。
樊默言躺在地上,后背箭箱中的箭散了一地,手里抱着蛇头,和那蛇对视,蛇张开血口,露出里面的獠牙,欲吞吃了樊默言。
“天杀的妖孽——”杨寒衣大喊一声,俯身捡起一支箭矢。眨眼间蛇就要沉过樊默言手上力气吞了他,杨寒衣登时一箭横在蛇口中,腾起来扑在蛇身上,一口咬下去!
那蛇吐信声传来,在地上窜行扭动,血流了一地。
月光撒下,芦苇丛水坑里殷红一片。那蛇乱窜扭动不停。杨寒衣力道不及,被那力气带的左跌右撞,浑身骨头错位似的,肺中哗啦啦直喘,如此却使劲咬着牙齿,口中力气不减分毫。
“呼……”樊默言捏住手腕,在地上寻找可以用的工具,撑着芦苇杆子站了起来。
那蛇还在窜行,杨寒衣力气崩塌,被那力道袭击,不受控制的被甩向了水坑里,感觉背后冰水一下子浸透衣服,冷的难受,口中是蛇皮腥味,还有那鳞片留下的割嘴疼痛。
那蛇还在窜行,迅速过来箍着杨寒衣,杨寒衣又是一口下去,用了死力,口中腥甜一片,铁锈般的味道迅速散开,胃中恶心,一股子酸水涌起。
第四次大蛇窜行扭动,周边芦苇迎风飒飒,杨寒衣被拖行,小腹磨在地上,一片冰凉,疼冷的没有一丝力气。
力气消散前,杨寒衣脑中想的是——上苍,既然不能让我快活的过,就让我利落的死吧,我扛不住了!
极度求死~
杨寒衣意识涣散,樊默言抓起地上箭矢,抄起就往这边扑。杨寒衣撑着一口气,吼道:“打蛇打七寸!七寸!”
樊默言看也不看,拿着箭矢就往打蛇七寸上扎。大蛇哀鸣一声,翻腾如浪,发了怒,死命箍着着杨寒衣。
杨寒衣白眼突突,身上骨头像被拆过一样,已然没有了说话力气,怏怏的没精神。
樊默言一顿狂风暴雨,捶打大蛇,大蛇在水坑里不断蹿腾爬行。
最后一箭,攻心之举,樊默言抓着箭矢铁头一端狠狠往蛇心脏处一扎,拐三拐,按了按,血霎时间如瀑布般飞涌出来,溅了樊默言杨寒衣一身,大蛇缓缓松开,蛇身慢慢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杨寒衣扒开蛇身,爬着从水坑里出来,晕乎在一边。
箭矢连番动作二十多下,大蛇成了一堆软肉,再也不动了。
樊默言双手颤抖,还在砸,又是几十下,只把蛇头砸的模糊,蛇眼睛血水流出,蛇骨白森,红艳的鲜血和蛇内脏交织,在地上去一朵残败的血莲,那样方才作罢。
杨寒衣歪在地上,已然没了喘气的音,脑中阵阵嗡,骨头抽抽疼,腹中恶心,翻江倒海。
樊默言将杨寒衣抱起来,在他耳边急唤,给他擦脸,又是亲他渡气。
杨寒衣竭力睁眼,眼冒金星,头重脚轻,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耳边是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那是他日夜期盼的,就在耳边,伸手就可触碰。
“寒衣,抱歉,我手筋废了,力道不比从前,对付大蛇要了些时间。”樊默言说:“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那家伙死了么?”杨寒衣:“还会不会起来箍着我,吃了我?”
樊默言安慰他:“死了的。莫怕,我将他打死了,你现在很安全,感觉怎么样?”
杨寒衣按住小腹,笑说:“阎王爷看我倔脾气,不收我,我命好。不过……好饿。”
樊默言目光扫过,明白杨寒衣已经是强弩之末,当即把人背在身上,说:“这蛇死了,我们收拾东西去庄子。”
两人一身狼狈,浑身血污,樊默言拔起箭矢,杨寒衣说:“哎,等等。”
樊默言撇头,说:“怎么?”
杨寒衣扫一眼大蛇,说:“蛇能入药,这蛇还这么大,把蛇胆挖了,后面炼药,给你壮身体用,蛇肉味道鲜美,这蛇我们扛回家,做菜!”
樊默言眼皮动动,说:“好。”
杨寒衣虚弱笑笑,又冷又饿,便歪在樊默言后背小眯起来,樊默言拿着布袋,将大蛇装了起来,扔在板车上,一鞭子打在马背上,马儿抽疼,甩蹄奔去,板车被带出泥沼。
杨寒衣高兴,说:“好,今晚不用在这受冻了。”
樊默言:“有我在,你冻不着。”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道沙沙声,芦苇荡子顿时阴风大起,青蛙叫声聒噪刺耳。
杨寒衣预感不好,说:“不会……不会……真是蛇窝吧?”
杨寒衣浑身无力,饿的厉害,身上湿哒哒的难受,不由的往樊默言后背缩去,樊默言说:“别怕,我在。”
杨寒衣说:“早知道把弓箭多留几支,都给那条大白贡献了。”
樊默言说:“没用完,还有一支在车上。”
樊默言转身朝板车走去,四周一片漆黑,空中月色不甚透亮,樊默言将樊默言放在板车上,杨寒衣摸出打火石,啪啪两下,燃了亮。
樊默言拿着箭矢,警惕环顾周边,说:“你在车上坐着,不要下来,小心泥沼。”
杨寒衣冷饿交困,在板车上坐着,樊默言将棉絮给杨寒衣裹着,却听杨寒衣说:“别,我不用。”
杨寒衣把外罩青色衣衫扒了,扯了件干净衣衫穿着,把火石放在板车上,缩在樊默言怀中,让他抱着,樊默言随意看着周边,便抖开狐狸毛披风,裹着杨寒衣身上。
“别怕。你年岁小,没见过这些。”樊默言的声音低沉黯哑,带着一股安稳:“蛇不敢过来。你听到青蛙叫声么?”
杨寒衣:“嗯,这声音一阵一阵的,夏天没到啊。”
樊默言:“蛇出来觅食,我们误闯了地方,他们才会攻|击我们。”
杨寒衣说:“你见过这种蛇?”
要是他没记错,以前在南方住,他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这玩意一般不都是在沿海区域,热带地区多,这地方有简直稀奇了,更让人费解的是,青蛙怎么这么早出来,早春青蛙也不至于这么早吧……
樊默言说:“我没见过这种蛇,听人说过。那时你还小,漯河村村民听话本,有个传说。”
杨寒衣好奇,说:“说来看看。”
樊默言:“传说千百年前,有一个捕蛇人抓了一条通体雪白,眼睛发红的白蛇,白蛇在捕蛇人手中挣扎,求捕蛇人放了她,捕蛇人不愿意。路边放牧的牧童不忍心,便求捕蛇人放了白蛇。”
杨寒衣抬眼,心道这不就是那民间话本白娘子吗,难不成今天这杀的白蛇还是那白娘子,别啊~
樊默言说:“捕蛇人不放,和牧童争论起来,期间,小白蛇咬了捕蛇人一口,溜走了。”
杨寒衣笑了,说:“白蛇溜走,千百年后,化成一美颜女子前去西湖报恩,在西湖边上因为一把伞和那位官人结为良缘。可是这个故事?”
樊默言呵呵笑,说:“错了,不是这样。这个话本在江苏杭州一带很是有名,说了你自然知道。但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个。”
杨寒衣惊,道:“还有别个?我没听说。”
樊默言笑着摸摸杨寒衣的头,将他搂在怀中,说:“那蛇在山间吃野果,品甘露,集天地灵气,萃日月精华,长成一条大蟒。千百年后,得炎帝点化,一日出现在芒|砀山,有个醉汉亭长见那白蛇横路,拔刀欲斩,白蛇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
杨寒衣眼珠子转转,心下明了这个故事,后世隐约有话本,是神话传说,用来寓意某些事情,且看樊默言如何讲?
樊默言:“白蛇说我是白帝灵力化身,受天子令,你斩我不得。醉汉笑了,白蛇说,你不能斩我头,否则我死后斩了你的头,你不能斩我的尾,在我死后我让你不得善终。那醉汉觉得好笑,当即拔剑将白蛇从中间斩断。”
杨寒衣点头,心道就是这个故事,再熟悉不过了,西汉时期的某位创世皇帝斩白蛇,抡了个名头好听的幌|子,夺得江山。
人啊,总爱将一些事物赋予人的情感,殊不知有的事物又哪能被人力左右?
樊默言说:“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呃?”杨寒衣愣,说:“还有?”
樊默言笑了笑,说:“那白蛇本是灵物,被那醉汉斩后,蛇身愈合,跳窜走了。众人不知那白蛇踪迹,便编了个话本。”
杨寒衣:“还有故事?”
“嗯。”樊默言说:“那白蛇化身美艳女子,去西湖找牧童化身报恩,白蛇横路本是为了找醉汉报仇,醉汉就是那千百年的捕蛇人。白蛇见道行(heng二声)不够,抵抗不过,又去修行去了,直到化成人身,一边报恩,一边修仙。不曾想那醉汉和白蛇有着不解之缘,醉汉化身一和尚,再次找到白蛇,白蛇逆不过天命,和恩人分离,成了醉汉和尚的钵中物。”
杨寒衣彻底惊住了,没想到民间话本编纂能力达到这种恐|怖地段,竟然将白蛇的两个故事完全重合起来,醉汉什么时候成为那拿钵的和尚了?此白蛇非彼白蛇啊。
樊默言又说:“你可知为什么那醉汉和尚要收了那妖物?”
杨寒衣自己弯的彻底,看的角度也不一样,随口道:“不会是因为和尚喜欢的是那小官人,才横插一脚,一是了了千百年的仇怨,二是夺人之夫,和那小官人欢好?”
樊默言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就是这样。而且,民间还有说,那醉汉官人,和那小官人历经千年,是阿贤和阿哀的轮|回。”
“这都是哪和哪?”杨寒衣说:“尽是些胡诌!怎么会呢。都是些人成日无事杜撰出来的,不得信。”
樊默言说:“我也是这样想,当民间话本听听就行,不能当真。不过民间很多人信了,认为那白蛇是精怪之物,谁能杀了白蛇,就是上承天命福气的人,百姓会格外敬重。”
杨寒衣说:“都是些无稽之谈,不值得当真。”
说话间,周边芦苇荡子再次漾起层层碧波,青蛙叫声急促,哒哒声传来,樊默言手抵口中,接着便是一阵响亮的嗷呜声,震得杨寒衣耳膜作响,那声音悠长绵延,不像狼语那般高亢。
那芦苇中的沙沙声如浪潮退却般,层层减弱,风吹天地寂静,瞬间安然。
“默言,你不觉你很奇怪?”杨寒衣说。
樊默言:“什么?”
杨寒衣说:“你会狼语,这是你们狼族人天生的,也可能是你母亲教你的,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狼语对马儿,蟒蛇都有用,我在想这会不会不单单是狼语,而是狼族异能?”
樊默言左手搂抱着杨寒衣,右手修长的手指,随手玩着那支箭矢,箭矢在他指间翻转,箭头与暗夜中泛着亮光。
“你怎么看?”杨寒衣说。
樊默言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到我和中垣人的不同。爹很少告诉我关于娘的事,要不是你和我一起,我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根不在中垣。至于你说的异能,我想应该和羊脂白玉有关。”
杨寒衣低眼,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半边羊脂残玉,和樊默言脖子上的羊脂白玉,心下在想这玉该怎么合并在一起,说:“默言,等我们安定下来,找个工艺好的师傅,把羊脂白玉修修,我总觉得这玉不简单,这里面……”
樊默言皱眉,看杨寒衣。杨寒衣看着玉,呢喃道:“我总觉得,这玉,这玉我好像在哪见过,却记不清了。”
樊默言淡淡道:“到时再说。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费神思。”
杨寒衣于樊默言怀中看到他的手腕,那里一条撕裂的伤疤,表明樊默言的手筋废了,经历杀白蛇一事,伤疤裂开,流着血。
杨寒衣说:“疼么?”
樊默言看去,说:“不疼。”
杨寒衣撕下衣摆,将樊默言手腕裹着,说:“我们要赶快走,你这手不能耽误,不然真的一辈子拿不起刀剑。”
樊默言笑了笑,说:“听你的。”
杨寒衣又说:“默言,你知道塞北红纱传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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