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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衣衫感觉好似都带着一丝清冷,白卿搓搓手,眼神在杨寒文身上看了又看。杨寒文却后退了几步,站定杨寒衣身后,脸色微红,瞄着算盘。

白卿目光随着他顺过去,对杨寒衣说:“这是你弟?上次没见过。”

杨寒衣说:“寒食节回去祭祖,我娘让我带寒文出来见识见识。这不就弄过来了。”

白卿道:“你们来这边做什么?兵衙重地不是轻易来的,还是小心。”

杨寒衣说:“庄子现在要建水排,得用铁。”

白卿说:“你庄子怎么样了?”

杨寒衣:“上次仰仗白大哥帮忙,荒地沟渠挖完了,只剩下用水的事。”

“我本答应你第二波徭役拨过去,可回去后手头事多,一时不查,给耽搁了。”白卿抱拳,说:“兄弟,对不住了。”

杨寒衣扶他,说:“白大哥哪里话,多亏你帮衬呢。”

白卿问:“你们来这边,是为什么事?”

杨寒衣说:“准备拿个文书,整五千斤铁做水排,上头人不在,兵大哥有些为难。”

白卿啧一声,说:“我当什么事你们在这堵了这么久。这事哥哥还是能做主的,张远那边我去给他说道,兄弟虽然职不高,这些事还是能做主说上话的。”

杨寒衣乐死。白卿真是他贵人,只要遇到白卿每次都是好事。当即笑呵呵抱住白卿腰身,说:“如此,寒衣代吴江镇,苏州方圆三百里的百姓谢白大哥大恩。日后庄子建成,寒衣一定给哥哥立个长生排位将哥哥供起来,庄子上吃肉喝酒都紧着哥哥先。”

“哈哈哈哈。”白卿大笑,说:“成成成,到时你要是发迹了,哥哥去狮子大开口,你可别嫌弃哥哥能吃。”

杨寒衣笑道:“哥哥要多少有多少,保管哥哥够。”

白卿笑说:“就这么定了,你早些发迹起来。”

杨寒衣从白卿怀里出来,说:“一言为定。”

白卿说:“哥哥等着你。”

两人说话空当,杨寒文一直瞄着算盘,等两人说完。

杨寒文忽然道:“三五年后,庄子发迹,将军来庄子,一日三餐,有酒有肉,一天二十五两,全年估算一万两。我来哥哥庄子,一天吃喝支出五两,全年也才一千多两。这么算,我哥待您比我这个亲弟还亲,白将军您……在我二哥心中挺值钱的。”

一番话出,却不是拈|酸|吃|醋,烽火硝烟。知道白卿不抗拒杨寒衣抱他,又带人帮碧波山庄,救杨寒衣于困难之中,今天还帮杨寒衣解决了买铁难事,杨寒文心中对白卿的感觉很好,是那君子英豪。

这样的人——能让杨寒衣笑的人,值得他杨寒文结交。

杨寒衣知晓他弟弟掉钱眼里,小时候穷怕了,这么定性白卿和他,却不生气,只说:“你小子算盘没打,就能算出来,怕是要成|精。”

白卿闻言哈哈笑,说:“兄弟能在寒衣你心中有些分量,以后没地方去了,还有碧波山庄的人记挂,怎么算也值了。”

杨寒衣说:“寒衣心中是把白大哥当生死兄弟待的,大哥尽管安心,寒衣日后定不忘哥哥大恩。”

白卿笑哈哈。

杨寒衣说:“哥哥怎么到这地了?”

白卿说:“张远和三殿下在延庆城,落了些物事在这,叫我来取。三殿下也算好你这段时间要找府衙,唤我早早过来,顺带帮帮你。”

“子涵?”杨寒衣:“是子涵说的?”

白卿点头,说:“殿下很记挂你,担心你过不好。叫我们在苏州的能帮衬就帮衬。”

杨寒衣心中感动,原来除了樊默言哥哥弟弟之外,他还是有人记挂的,被人无形中记挂的感觉这么好。

杨寒衣说:“这次回去你给子涵说,我会好好的,叫他安心。”

白卿点点头。

木棉花开的热烈,日头攀升。白卿看了一眼天,杨寒衣领会。

白卿抱拳,说:“兄弟,对不住了,公务在身,耽搁不得,文书我给你开好,后面怕是陪不得了。”

杨寒衣抱拳,说:“哥哥尽管去。这边我自己能成。”

杨寒文站定木棉花树下,一身浅白色长衫,发上别了根碧玉簪,发上木棉花已不见。

白卿再看杨寒文一眼,方才大步离去。

白卿离去后,杨寒文整了整衣襟,将怀中木棉花小心翼翼安放,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簪,嘴角一抹弧度,微不可查。

杨寒衣看破不说破,说:“寒文啊,庄子那么大,我们以后种几颗木棉花树吧,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

“啪”——杨寒文拿算盘的手一抖,吃惊抬眼,说:“真的……二哥真的觉得木棉好看?”

杨寒衣点头,往府衙里头走去,说:“嗯,挺好看,大红色的,热烈又喜庆。”

杨寒文嘴角笑,如木棉花开,跟上杨寒衣,说:“小弟也觉得木棉好看。”

得了白卿帮忙,开文书拿铁什么的自然好办,那兵大哥看着白卿面子,给了六千五百斤生铁。

“会不会太多了?”杨寒文说。

杨寒衣拿了文书,掏了三两银子给兵大哥当做辛苦费,说:“不多,多下来的还有用,你侄女现在不在家,以后局势好点了肯定要回来,她屋子中的花花草草,得用铁架子固定栽培。”

“以后种地的铁锹、钉锤、抄田肥田的犁。要是能养猪,少不得要个猪圈,还有铁锅铁盆铁窗都少不得。反正有文书,我们离的近,随时来拿。”

两人又转了一段路,去了苏州兵器坊,杨寒衣手中文书定的是苏州和延庆城两部分兵的铁量,加之白卿发了话,张远下了令,铁还是有的。

兵器坊的总管对这种靠天恩攀权势走|后|门私自买铁买盐买糖的都已经麻木,张嘴要三十两银子做封口费。

杨寒衣估算二十两打点,不曾想还多了,恨恨磨牙,只把那人先人(祖宗)问候了一番,脸上挂着温和从容的笑,把银子给了管事。

那管事一路沉默,二话不说,瞪瞪杨寒衣,眼珠子在杨寒衣脸上转了好几圈,杨寒衣颔首低头,那管事看够了才带人进去。

杨寒衣恶心的厉害,成日闲的没事做,找他办事拿钱也就罢了,还看上了他的色,胆子真够肥的!

不想进了库房,看管钥匙的也找他要钱,杨寒衣想骂人,奈何人家再小也是官,不敢造次,只好又给了五两银子。

那看钥匙的嫌钱少,骂骂咧咧,啰啰嗦嗦一堆,眼珠子在杨寒衣身上扫了又扫,看够了才拿着钥匙给杨寒衣一行人开门。

杨寒衣心里只骂这群兔|崽|子爹|娘,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到时有钱了换一堆碎银子,砸花这些人的脸,将他们眼珠子砸自闭。实在不行,走个科举路子,当个官,到时大摇大摆来这,让这群兔崽子跪地上叫爷爷!

另则又想起自己悲苦的命运来,羡慕别人家带异能,带金手指,带主角光环的,不是王侯就是贵族,不是一路顺风顺水,就是贼老天开眼各种帮助。

到他这,哪哪都不行,挂的随便也就罢了,来这世道还得藏着掖着,一个不小心要被火焚,家里穷也就算了,还各种极品,和自己前世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好不悲哉!

然而前世各种顺风爱情不顺,这世爱情和顺,其他哪哪不顺。也叫杨寒衣明白人生不可能尽善尽美。

杨寒衣发愣,神思飘了。

杨寒文扯扯他袖子,杨寒衣回神,凑近杨寒文,小声说:“这次累死累活我都要把这些东西运出去,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不光要送钱还要被他们当猴看,恶心的厉害!”

杨寒文说:“这么多,怕是要雇个驴车马车,不然送不出去。”

六千五百斤,都是大铁饼疙瘩,杨寒衣一看就欲哭无泪,还好都是一百斤的一个大铁饼,要是做成铁石头,他估计得疯。

“要去镇上看看吗?”杨寒文说:“工具原料置办完了得更忙,少不得要昏天黑地,趁现在在苏州镇上,能看就看会。”

“等庄子忙完了罢。”杨寒衣巅了巅铁饼,铁饼没动,他却腰疼,扶着腰,一屁股坐在铁饼上,说:“整不动了,我现在又饿又累,让我歇会,虚啊,太虚了。你去雇个驴车吧。”

杨寒文刚出门,就碰见运完银子拉着牛车过来的樊默言,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杨寒衣刚喘完气儿,正在发呆。

樊默言进来,人高马大往那一站。

杨寒衣惊,抬眼看去,道:“默言?!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送银子回家去了吗?”

樊默言伸手,杨寒衣搭上,站起来。

樊默言说:“那车好使,我们庄子离的近,桥又修了。我刚送上山,就看到了怀玉,他和朱大义招呼着把银子运到梅客居了,我便下来找你。”

杨寒文担忧,说:“七百两银子,哥夫你放心?”

樊默言点点头,说:“怀玉和朱大义的人,我和寒衣信的过。”

杨寒文点头,只说:“还是小心些。”

杨寒衣说:“我省的,你放心。”

杨寒衣和杨寒文出了兵器坊,樊默言带着五大三粗的汉子进去搬铁饼,杨寒衣想去帮忙,樊默言和汉子抬着一块铁饼上车,说:“这些我和他们来,你和三弟去集市上逛会。这么多铁,半天搬不完,你等着也不是事。”

樊默言搬了三块铁饼上车,留下三个汉子看铁饼,和另一个汉子上了车。

杨寒衣说:“不是都去吗,留一个人作甚?”

樊默言说:“看饼。镇上地头蛇多,抢东西的也有,看着安生些。”

杨寒衣说:“你送去李家铁匠铺,把情况说明白,图纸给老李头看,他就在镇上,近的很。我先和寒文逛逛,你送完后,我们在这汇合。”

樊默言嗯一声,拿着文书,揣着图纸,一鞭子抽驴身上走了。

杨寒衣的确想看看镇上,逛逛散乏,便和杨寒文朝集市上去,杨寒文说:“对镇上熟悉吗?”

杨寒衣摇头,自他来苏州,还没好好看过镇上的繁华。

杨寒文说:“我摸了几天,熟悉了。我带你去逛逛吧。”

杨寒衣笑道:“那成,哥哥就跟着寒文蹭蹭喽。”

杨寒文笑道:“带个人就行,脑子给我。”

杨寒衣笑了,没白疼这小子。

杨寒文前头带路,杨寒衣跟着他,这看看那看看,新奇的很,还不忘问杨寒文:“树苗的事,情况打听的怎么样?”

杨寒文说:你弟出马,还有什么事说不明白?”

“桃树梨树槐花树都有,就等着你庄子好后,移栽过去,价钱都商议好了。”

杨寒衣说:“怎么算的?”

杨寒文抖抖算盘,说:“桃树小苗三钱一颗,大树十钱一颗,梨李树小树二钱一颗,大树五钱,槐树八钱一颗。”

杨寒衣不懂,问:“为什么梨树这么便宜?”

杨寒文说:“寓意不好,这边的都信鬼神风水,说桃树种门口,容易招桃花,运势不好。梨树李树同‘离’,不吉利。”

杨寒衣无神论者,不信这个,说:“那就多种点桃子梨子李子,我有酿酒的方子,酿酒做蜜饯卖出去,都能赚钱,可没什么风水不风水。”

杨寒文点点头,两人在苏州一条小街逛了会。

四月微风,温柔清和,风吹过来,杨寒衣像只懒猫,再也不想动了。苏州地段,环山靠水,风过处,点点涟漪泛绿波,集市环水而建,亭台楼阁,烟笼春水,人群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当真是繁华!

杨寒文到底还是孩子,玩心不少,牵着杨寒衣的手,拉着他一路逛去,周边路人吃惊看他俩,或是羡慕或是鄙夷,那楼阁上招纱的烟花女子,倒不介意,哥哥长哥哥短,各种轻声软语,唤个不停。

杨寒衣在买古玉红绳的地方停了停,又看了看旁边摊上挂着的长绢轻纱,眼神落在飘摇的红纱上不动了,手在红纱上撵了撵,摸了摸,方才作罢。

杨寒文不解那红纱有什么好看,买了个雕花存钱的盒子,给了杨寒衣。

杨寒衣嘴角抽抽,他弟是多缺钱,买的东西都不离钱,上辈子谁欠了他千亿两?

杨寒文拉着他走,两人手牵手,一摇一摆,偏生杨寒衣是个好看的,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笑起来像月牙,那杨寒文模样也是英挺,不似杨寒衣身量薄弱,甚是夯实,举手投足,沉稳持重。

年轻俊公子,风流俏少年,一个浅白衣衫,一个青涩长衫,青青白白,格外扎眼。

杨寒衣说:“你说那千百两银票谁给的?”

杨寒文说:“不清楚罢,定不是自己人。”

“嗯。”杨寒衣说:“我知道的,不过既然那人不肯留姓名,定不想我还,那我就大胆用了,懒的想那么多,你想吃什么,哥哥请。”

杨寒文带着杨寒衣去河边一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一条松鼠桂鱼,一碟子甜糯桂花藕饼,茶馆里还有苏州评弹,吴侬软语,很是醉人,末了又来碗阳春面,阳春面还真如前世一部剧说的那般,细面、高汤、清水、猪油……还有酱油,小白菜。

杨寒衣吃的喜欢,一桌子吃食,他最爱那碗阳春面,其余的浅浅尝了下,味道不错,想到樊默言,遂说:“默言还在忙,累死累活的,我一会包些带回去,也让他尝尝。”

“我帮你拎着。”杨寒文说:“四弟走之前凶神恶煞的说了好多,不光是对哥夫,我也记了些。”

杨寒衣说:“别听寒武的,他是太小心了。”

杨寒文笑笑,又说:“我带你去南边的集市上看看,那边有你想要的,你肯定满意。”

“南边集市?”杨寒衣问:“那是哪里,我们现在逛的不是最大的集市?”

“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苏州热闹着呢。”杨寒衣扒拉算盘,付了银子,牵着杨寒衣去过圆拱桥。

两人下来时,风吹起两人的发,衣摆在空中翻飞,桥下撑伞的姑娘纷纷驻足,看着桥上风景,嘴角一抹笑,带着妩媚温柔。杨寒衣觉得那些女孩子做好朋友是可以的,若是让她娶回家,他肯定没感觉,也嫌拘束。

杨寒文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杨寒衣说:“寒文,你看那姑娘都看我俩呢,我肯定不行了,他们定是在看你,你这样貌倒是能讨女孩芳心。”

杨寒文说:“现在没心思看这些,还是好好赚钱。”

杨寒衣笑道:“你也快十四了,爹娘不管你,哥哥还是要替你想想,我到时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哥哎……”杨寒文忙道:“你钱都赚够了吗,就算赚够了,养的起吗?我看还是算了。”

杨寒衣说:“钱是一回事,娶媳妇是一回事,二者不相冲,再说你是我杨寒衣的弟弟,不能耽搁,怎么也得娶个贤惠的媳妇回来。”

杨寒文沉默了一会,吐出几个字说:“女、人、麻、烦!”

杨寒衣:“!!!”

杨寒文又说:“真的麻烦!有些女子矫情造作的厉害;有的木讷,大字不识一个,满口三从四德,拘束的很;有的还没说三句就哭哭啼啼,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些成日搬弄是非,没个消停;你若给她们说话,话没说好,说你登徒子;你若不说,觉得你木讷不懂小儿女心思,猜来猜去,累的很。若是遇上个夜叉,像娘一样脾气的,我还活不活?”

“哈哈哈。”杨寒衣快笑死了,说:“你毛头小子哪里接触的女子,怎么会知晓这么多。天下之大,定有那温婉大义,才情灼灼的女子,你真不考虑?”

杨寒文道:“不考虑。漯河村的女子我是见过的,各种百态都有,看着脑袋都疼,更别说娶回家。我可不敢!”

杨寒衣捏捏杨寒文的脸,掐掐他腰,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来江南看苏州繁华看多了,迷了眼,要学那小倌雌|伏去?”

杨寒文一张脸霎时间红了,说:“你才雌|伏,你本就雌|伏,都是你带坏的我!”

杨寒衣正经说:“要是有喜欢的就去追,找一个知心的好好过。别因为赚钱生存活的不像自己。”

杨寒文说:“明白。我想找一个能和我谈笑风生,快意恩仇的人,那样在万丈红尘中惺惺相惜,互相扶持,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杨寒衣笑道:“喜欢就主动,别藏着。错过了,就没了。”

“嗯。听你的。”杨寒文点头,对着那些温婉女子,心中什么感觉都没有,吃了一块桂花糕,只觉得刚才味道还很好的桂花糕如同嚼蜡,脑中是杨秦氏嘶吼打骂的模样,摇摇头,眼前模糊都是木棉花,花纷纷落,映着白卿硬朗的身。

杨寒衣扯扯他,说:“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我说你,我不说就是。”

杨寒文摇摇头,问他:“哥,你真的会在庄子里种木棉花吗?”

“嗯。”杨寒衣点头,心中确定了想法,杨家看来真要出两个断|袖,他已经预感到杨秦氏到时会活|劈了他,那打骂声能把杨家掀了,在家还好好的汉子娃去了他庄子这一趟,就变成了断|袖,他杨寒衣怎么也跑不掉责任!

杨寒文说:“我喜欢木棉,你多种些。”

杨寒衣想了想,才想起木棉的花语是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看来杨寒文是一眼万年,看上白卿了。

“哎……”杨寒衣叹气,说:“好好珍惜。”

杨寒文道:“珍惜什么?”

杨寒衣笑笑,说:“木棉花,花。你想什么呢?”

“没。”杨寒文结巴,说:“哥,谢谢你。谢谢你也喜欢木棉,我会好好养护木棉的。”

“你小子。”杨寒衣说:“你开心就成,人生短暂,难得开心。”

杨寒文知道杨寒衣理解了他,微微一笑,牵着杨寒衣的手朝桥下端走去,两人走三步停三停,不是看看花,就是摸摸街边的新奇玩意,顺带耍耍水。

苏州天好,温暖和煦,清风洒脱,小孩子追逐嬉闹,放着纸鸢,笑声欢愉。杨寒衣见着温馨时候,整个人不自主的想多待会,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两人磨蹭了许久才到南边街市,南市又叫“混市”、“菜市”。不言而喻,这边混杂的很,不似先前逛的街市安稳有序,反倒鱼龙混杂。胭脂水粉、帮工押镖、海鲜水产、卖|身|揽|客、小厮买卖、下等窑|子都有。

杨寒衣进了一条巷子,两边卖鱼买菜的摊子多,地上都是水,湿滑的厉害,还带着一股子鱼腥味,泥巴掺和着水,缠人一腿。

杨寒衣说:“这条巷子是做什么的?”

杨寒文说:“这是南市里最大的菜市,相比其他巷子干净一些。”

杨寒衣惊,这都算干净,其他巷子的环境是有多差,能赶上某些地方的贫|民|窟了吧。原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繁华似锦,繁华背后是阴影,阴影中还藏着一些渴望光明的人。

杨寒文说:“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我初始来这里也惊了一跳。和那些繁华街道比,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杨寒衣说:“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要买菜?庄子里都有呢。”

杨寒文说:“哥,你不是一直愁插秧的佃户,种树的长工短工,侍弄梅园的花匠吗?”

杨寒衣站在巷子尽头,往里端看去,巷子前头跪了几个人,还有几个蹲在地上,面前竖了块牌子,模糊是“长工”、“卖身”字样。

杨寒衣瞬间明白了,这前头看着是卖海鲜水产的,里端是人牙子行,丫头小厮,贱|奴倒卖都在这里,苏州最大的“人才”买卖市场。

苏州各镇上穷的揭不开锅,家里犯事,养不起孩子,重男轻女的都会来这里,将孩子媳妇卖了,运气好的卖到大户人家,签个卖身契,一辈子贱籍,为奴为婢,讨个生存。

运气不好的成为最下等的苦力,一辈子累死不知为何;像有些女孩漂亮的,会被烟楼的妈妈买走,从小训练,长大出落后,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赎身艰难,受尽白眼,晚景凄凉。

也有一些种地谋生的佃户,外地来的散户,没有户籍,拖家带口,多挣一些铜板,看看苏州的繁华。和前世那些外来的务工人员如出一辙,原来这个时代就有户籍限制,排斥外来人员,杨寒衣不禁唏嘘,却瞧见里头有一些身强力壮的长工短工蹲在路边,面前放着一个破碗。

杨寒衣和杨寒文衣着不甚华丽,却也是长衫水袖,干净整洁,刚走过海鲜水产这一段路,里面的人便跪在脚底下,只留出一条小缝。

“少爷,缺童养媳吗?我家闺女俊着哩。”一老人指了指自己还不到七岁的女儿。

“公子行行好,小的力气夯实,能吃苦。”那人跪着卷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给杨寒衣看。

“公子,家里缺丫鬟吗?我家闺女崽子什么都会,挖水砍柴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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