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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默言眸光深深,低声道:“又不安分,前世是狐狸转生的?”

杨寒衣哈哈笑,在他耳边,悠悠道:“是的啊,官人,我前世定是狐狸,还是九天神狐妲己转生,不过人家只想做你一个人的狐狸,祸你的国乱你的心,怎么样?”

樊默言咬牙,手上力道大了些,哼道:“祸水!真当是蓝颜祸水!”

杨寒衣笑道:“是啊,是啊。默言你不喜欢么?”

樊默言捏紧杨寒衣手,换着气,不说话了。

杨寒文看出两人之间氛围旖旎,只怕教坏了肖垣,拨了拨算盘,将招工的银钱都算了,末了和杨寒衣核对,核对了三五遍,就怕哪里算错,杨寒衣都被核对累了,知他精细,又是自己的亲兄弟,愿意这样无条件为自己,心中着实感动这兄弟情,遂说:“寒文,你做事我放心的,以后银钱什么的你做主就是。你想要银子随便支,我只看看账本。”

杨寒文却说:“哥你可不能把管家大权完全给我啊,我来这吃你的用你的喝你的,再掌握了管家大权,像什么样子?”

“我们是亲兄弟,还分那么清楚做什么?”杨寒衣笑道。

杨寒文却一本正经,说:“哥,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现在是小钱,以后呢……以后你发家致富,几十万两银子都在我手,你放心?就算你放心,我却不放心我自己,人心会钱财驱使,在面对钱财的诱导时,感情亲情太过脆弱,我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你,我怕我会被钱迷了眼,到时有人用钱拉|拢我,做对你不好的事来危害你。古往今来多少人因为钱财之事兄弟阋[xi]墙,又有多少人因为钱财之事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樊家的事我听说过一些,兄弟之间因为钱财纠葛能做出卖女那种不要的脸的事,还有什么事不能出现的?——”

“寒文……哎,你是不是太——”较真。

“哥,不是我较真,也不是我惊弓之鸟。而是我想你好,想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去帮你,去弥补你那些年受的苦遭的罪。作为兄长,你顶着无数白眼困苦顾全我们,作为胞弟,我们也该恭顺,事事为兄长考虑,这是学堂先生说的‘兄友弟恭’,我记的很牢——”

“寒文……”

“还有……我会长大,也会变,我不想自己因为钱财好处和你最后闹的不好看,我不想我们几个兄弟离心,大哥说过的‘杨家兄弟在外随便闹都成,切记内斗离心生嫌隙’,所以人是人,钱是钱,我们应该分清楚。当时你回杨家是让我过来帮忙,并不是让我掌握管家大权,也没有说让我白吃白喝,我答应爹娘过来历练,什么是历练?人情往来,金钱诱导,至高无上的权……这些对我都是坎,我如果走歪一点点,这辈子就毁了。哥,你不能过分宠我,那样是在害我,你可知道?所以,我在山庄做多少事,拿多少钱,关于其他的账目我都会算清楚,一一列好,你到时过目就成。我不会给外人插手的机会,更不会给其他人害你的机会。如果你真心疼我,想我好,等我以后成家时,你随份子多点就是。”

杨寒文说到最后笑呵呵的,杨寒衣却心中暖流各种涌动,十三岁的杨寒文,在杨家父母那样泼皮的家庭里长大,没有学会杨秦氏的鸡毛蒜皮计较,没有学会杨老爹的憨实,如此正直通透,磊落坦荡,这叫杨寒衣庆幸,庆幸他自己带过杨寒文几年,在这个世道还有亲人可以信任依赖。

当初杨老爹推荐杨寒文过来庄子时,他本以为自己要当那‘扶弟|魔’,心中还有些不愿,想到孩子无辜,才勉强应下。如今再想,是他杨寒衣小人之心,人家杨寒文明摆着的态度,做多少活,拿多少银子,哪怕是兄弟也要算清楚,这孩子从未想过要占他的,更没有把自己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应当,反而因为自己去逼迫自己变的成熟,去学习那些烦人的人情|事故,从来庄子后不是帮着分担庄子内务,就是跑苏州昆山,白日在夫子处学习,晚上回来做账看书,忙的昏天黑地,一刻不得停歇,明明还是个孩子啊,还在长身体呢……

他杨寒衣何其有幸,能遇上视他如珍宝的樊默言、待他诚挚的大哥寒羽、为他殚精竭虑的三弟寒文、因他嘴上傲娇身躬力行的四弟寒武、在北方打仗还牵挂他的赵蕴之、多次为他来回奔波的白卿、提前给他筹谋未来的刘大夫……

他杨寒衣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啊!杨寒衣心中诸多情绪,却不知怎么道明,说多了显得矫情,遂揽住杨寒文肩,在他肩头捏捏拍拍:“寒文……有二哥在一天,定不会叫你委屈,定不会让你受罪。你的心,哥哥懂了,也记下了。二哥保证,一定不会有兄弟阋墙的事出现,一定!”

杨寒文笑如明月,道:二哥说的,那我当誓言信了。二哥君子一言,不能失约。”

杨寒衣点头,伸出手给杨寒文,杨寒文于空中握住,杨寒衣轻声道:“兄弟,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疼爱血脉相连的那个人,那是前世的约定。”

杨寒文笑道:“是,约定。二哥。”

两人说完兄弟情深,一旁沉默的樊默言眼中隐有艳羡之光,肖垣懂一些,到底孤儿失亲久了,对这样的人间至亲之情也未有多少理解,心中想的是怎么吃饱喝足长好身体,以后从军杀敌,为国建功去。

杨寒衣得知杨寒文心中想法,彻底相信他,再无不愿和怀疑,杨寒文像懂他似的说:“树苗这些我给你张罗好了,短工下午过去。我还得去找些薄荷苗子,提前养活着,山上水一通,薄荷就该种了;还有葡萄藤子,我都得找人去剪枝插|扦,这些都要在水通之前赶紧把苗子运回来。这些做罢,还有稻秧子,都要提前向农户预定,小秧苗子怕是不成了,只能要二道生长的,种下去长的快,在十一月之前应该能收。我后面几日去忙这些,你把庄子上的丫头租户手艺人的事先看顾下,我回来再安排,你要种的牡丹月季波斯菊百合指甲花玫瑰吊兰,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去的途中,我问问那些花匠,大致带些类似的回来,有的你说的我们这里没有,我会用别的花代替,你到时别恼我。”

杨寒衣喜道:“不恼不恼,有就成,我不挑,好看的花都买些种子回来,落黄会种。”

“成。我到时都买些回来。”杨寒文点头,杨寒衣仍有疑惑,“寒文啊,我没给你说计划,你怎么晓得的?”

杨寒文瞄他,说:“大哥走之前交代的什么?我是你弟,寒武难道不是我弟?你和他说话说了一晚上,说了什么,寒武那大老粗都给我说了,我怎么能不晓得你的想法?”

杨寒衣扶额,“寒武那个嘴上没把关的,说这些不是让你跟着担心么?”

杨寒文说:“也没什么,正好说明我们兄弟齐心。二哥,你该开心。”

杨寒衣是开心,可也心疼半大的孩子,说:“你别太累,这些慢慢来,都赶在一块,你身体吃不消。”

杨寒文笑笑,说:“不打紧,在家我也闲不住,把这些事先做了,后面你松乏些。这些事情肯定会和人打交道,就算作是对我的历练了。”

杨寒衣应道,“那成,你有这个心,二哥也不拦你,但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身体重要。”

杨寒文应道:“你说的,我记下了,我这就收拾下,去杭州荆州,宿迁买苗子和花了。你和哥夫先回去罢。”

杨寒文雇了辆马车,买了两件换洗衣衫,带着一些碎银子,往杭州荆州和宿迁去。杭州有个西湖,西湖水多,水多的地方,水生植物多,旁边湿地中薄荷养鱼的不少,薄荷苗子好养活。宿迁花多,应有尽有,便宜又实惠。还有周边山区的葡萄藤子,因为水质的问题,都比其他地方的甜一些。荆州是水乡,水田多,秧苗子成片成片,每年种不完的秧苗子都喂牛了,着实浪费,现在插秧还没结束,寒文此去正能赶上好时候,只是南北来回跑,慢则七天,快则三四天,他着实辛苦了。

杨寒衣说:“今天下午让短工去山上挖坑去,千亩的林子,坑也不少,先挖了积点湿气,不能老闲着。”

杨寒文走时说:“你自己也别赶,我看肖垣挺懂事的,现在脚能跑跳了,让他去盯着,你自己也别去山上跑,湿气重,你身体不好,多将养些。”

杨寒文说罢上了马车径自离开了,一切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短工的事搞定了,山上后面有肖垣看着,打铁的事有张老的威严在,那些手艺人也实诚,自是不敢偷懒,杨寒文一个人当多人用,苗子和花的事被他包了,各种事情都已开始走上正轨,杨寒衣不由的长舒一口气,杨老爹推荐的人就是不错,他弟果然是有出息的,要是他自己不得忙的昏天黑地,不知所谓。

“跟你弟多学下。”樊默言打趣他。

“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聪明能干呢?”杨寒衣说。

“都关注吃去了,哪有心思想别的,现在日子好点了,看的不一样。”樊默言说。

“嗯。”杨寒衣点头,是这个理,饱暖才能想其他的,哎呀……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啊。

“三弟很聪明,这份聪明用在适当的地方会更好。”樊默言说。

“你好像很欣赏我弟?”杨寒衣凝眼看樊默言,带着探究。

“是啊,寒衣你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未来的世界肯定很不一样,你好像没带一点好的过来,还活的有些憋屈呢。”樊默言打趣他,“你自己想是不是?”

说起这个杨寒衣就糟心,哪个异世之人像他这样啊,前世好的基础一点没带过来,坏的铺天盖地而来,想想是挺憋屈的。杨寒衣想到那些烦心的脑仁疼,摆摆手道:“你也别打趣我了,我自己这怂的样子我自己都嫌弃。不过老天爷给我关了一扇幸运之门,又给我开了一扇人情之窗,你们都很好,不是么?”

“嗯。”樊默言笑着点头,说:“走吧。买大猪蹄子,小泥鳅去。”

樊默言一派云淡风轻模样,杨寒衣在面临危险害怕慌乱,被各种琐事折腾头大要疯时,樊默言总是一副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淡然样子,总能适当的缓解那种紧张压抑的氛围,说的话简单坦诚,真诚实在。

“有我在,你放心”、“我做,你歇会。”、“成”、“我去看看”、“别怕”、“寒衣……”很多时候,无论杨寒衣多么烦闷,多么憋屈,甚至在心里防线有些崩塌时,樊默言总能用这些语言给他最大的力量,拨云见雾般给他一个指引。

杨寒衣舒心笑了,樊默言又朝肖垣说:“你也学着点,多做事,少说话。”

“嗯,公子。”肖垣点头。

这和刚才樊默言说话简直如出一辙,杨寒衣不禁失笑,两人带着肖垣往苏州菜市场去,樊默言给肖垣说:“以后庄子采办,你跟着去,顺带搬些东西,落霞孤鹜两个丫头力气小,你帮衬着,平日做饭什么的也不用掺和,有苏大娘和两个丫头。你采办时留心,寒衣喜欢吃鱼、泥鳅、猪蹄、还有土豆、腊肉,都尽量买些新鲜的。”

肖垣在一边听着,杨寒衣拉着樊默言胳膊,在他肩上蹭,懒猫似的,笑着看樊默言教肖垣买菜,肖垣笔直站着,像个木头。

樊默言说:“男人会做饭,会更得人喜欢。不能你是男儿,连做饭都不会,会做和不愿做是两件事,这些你要学。”

肖垣点头,说:“知道了,公子。我会好好学的。”

樊默言又说:“采办时多换点口味,寒衣和寒文还有你都在长个儿,这方面不能缺。你多看看。”

肖垣连连点头,杨寒衣蹭樊默言耳朵,说:“你问我想吃什么,你呢?”

樊默言眼神在杨寒衣唇瓣上流连片刻,喉头动动,眼睛眨眨。杨寒衣知道当不知,说:“你们想吃什么都买些,不能只管我一个,后面我肥了,你们一个个精瘦好看,我得多惨啊。”

樊默言哈哈笑,肖垣忍不住笑起来。杨寒衣说:“你们想吃什么,喜欢的都可以买些,肖垣你后面去庄子问问大家大致的口味喜好,让苏大娘做的时候注意些。对了,默言喜欢吃肉,肉类对默言来说最好。”杨寒衣说着摸摸樊默言的脸,说:“一天三顿,每顿都要有肉。红烧、糖醋、酱爆、清蒸、五花的都爱,不挑食,特别好养活。”

肖垣颔首:“是,公子。肖垣记下了。”

“有肉给我就成,剩下的你们吃。”樊默言说:“肖垣,两丫头的吃喝菜钱从我账上走,每人每天十钱的菜钱,宁多不少,长身体的年纪,这方面该给要给。”

“其他几家长住佃户呢?”杨寒问。

樊默言看着杨寒衣,悠悠而又委屈说:“夫人最近新得千两银子,为夫一穷二白,寒衣忍心我再使唤银子?寒衣可是小地主,不缺银钱,为夫只好厚些脸皮粘着寒衣,以免被饿死了。”

这是说让他杨寒衣收留养着这只大狼狗了?杨寒衣知道樊默言手中没银子,分家后所有的钱都在他手中,庄子都转到了他名下,樊默言的确什么都没有,唯独有的应该是自己给樊默言的零花钱,就连这样,樊默言也在想着帮他分担,让他尽可能不为银钱所扰,心疼感动樊默言所做,杨寒衣说:“成,其他人的走我的账,后面我给寒文说一下,他回来了会把账做出来。”

樊默言花了二十文,买了一只大猪蹄子,一些黄豆,一盆肥泥鳅,一只小兔子回家。

小兔子白白嫩嫩,两只耳朵耷拉着,萌哒哒的。

杨寒衣不明,说:“兔子好可爱,默言你要吃兔子?”

樊默言睨他一眼,道:“我是那样贪吃的人?”

杨寒衣说:“那你买着做什么?”

樊默言摸摸兔子,说:“买回去给你做个伴,家里的菜叶太多,绿毛(那只乌龟)吃的牙都快秃了,找个兔子帮绿毛,免得绿毛还没养大,牙掉没了。”

杨寒衣忍不住笑起来,说:“你是不是准备把绿毛养大了,让他和兔子赛跑?”

樊默言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点头,“嗯。这个想法不错,后面试试。”

杨寒衣很期待那场景,肖垣冷不防道:“红烧兔头肯定好吃,公子你看兔子肥肥的,耳朵又大,红烧最好。”

杨寒衣喜欢兔子,当即一巴掌轻拍在他肩头,嗔他:“小兔崽子,公子我的东西你敢吃,你要吃了兔子,我把你吊起来揍一顿,揍的你鼻青脸肿,明天的太阳都不认识!”

杨寒衣那嗔怪模样着实凶神恶煞,肖垣吓的厉害,真怕自己被揍得不识明日太阳,抢过樊默言手中的兔子,一溜烟跑了。

杨寒衣喊他:“小兔子崽子,你无法无天,公子我的兔子你也敢抢,我今晚把你就把吊起来,让你背《论语》。”

肖垣早已跑远了,声音在空中飘——

“公子,兔子先给我摸两天,我先和这玩意玩耍玩耍,保证不吃——啊,嘶!”

兔子似是似是明白肖垣目的不纯,一口咬在肖垣手上,肖垣痛的大叫一声,那嘶吼声煞是骇人!

“这孩子。”杨寒衣笑笑,说:“皮的很,和我那个时候有些像。”

樊默言笑道:“他比你性子更刚烈欢实些。”

杨寒衣想起一事,问他:“你准备让肖垣做什么?当时买他没让签死契,总不能买个无业游民回来。”

樊默言说:“今天早上带出去时和他说了,他说他也要种地,我问他懂种地吗,他说不懂。我们商量的是,他种十亩地,每亩地五五分。”

杨寒衣觉得好笑:“他还是孩子,怎么知道种地?”

樊默言说:“我也这样想,他说他可以学。”

杨寒衣道:“黄花菜凉了估计都学不成。你后面怎么安排的?”

樊默言说:“水塘边上有十亩地,地段好,土质也不错。当初因为水塘干了,水中鱼红眼睛一事许多人村户都不敢上去,肖垣胆子大不怕那些,我准备让他种那块地。你给些种子什么的,种什么我们说了算,种完拿五分租子,剩下的他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给他饭吃,他平日不忙时跟着朱大义练练拳脚,照顾一下宅子里的马和牛,顺带在山上巡视巡视,看有没有不安分的人来梅客居晃悠,要是有直接打出去。他性子有些傲的,说只听我们和寒文的话,别人使唤他,他是不听的。”

杨寒衣没有签肖垣的死契,一个月给他一两银子,包吃包住,又给了十亩地,还让他把剩下五分粮食拿去换营生,这世道地主里只有杨寒衣这么好的了,他说肖垣怎么听话,都是樊默言提前安排好了得来的,他这地主当的真不容易。

这小子身上有大仇,小小年纪眼睛锐利的很,在庄子待不长久,非池中之物,只盼来日凤飞九天后,能顾念一下今日的主仆情分,护全碧波山庄老小性命。

杨寒衣知道肖垣这事是安排好了,又想起了两个丫头,放在屋子贴身伺候,总归不习惯,自己事情没那么多;让她们做饭,跟着灶台转打下手还行,完全做饭却是不行,而且年纪小,身子单薄,杨寒衣有些不忍心,让她们搬花弄草,又是力气活,姑娘家的也做不动。

两姑娘十几岁,其实挺可怜的,就像两根豆芽菜,说是这个年纪能嫁人,嫁人不是小妾就是填房,嫁人后就要生孩子,单薄的身子自己都顾不过来,生娃不是要她们的命?

十几岁的娇嫩花朵给那些六七十的老古董做小妾,总归平白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对那样损阴德的事,他做不出来。

前世女孩都是二十多才嫁,她们两个宁愿卖身都不想再嫁,那就等等吧,哥哥军中兵汉子多,等两姑娘身子好些了,再谋划吧。

杨寒衣说:“两姑娘你怎么安排的?”

樊默言说:“只要不是力气活的都做些,落霞孤鹜帮衬苏大娘做饭打下手,我俩衣物孤鹜洗,房间孤鹜收拾,落霞照顾黑妞白琅绿毛,打扫院子,闲暇时候帮帮落黄,给花浇水除草。等以后庄子什么都安排好后,再找几个小厮,让他们做,姑娘家纺纱织布。”

杨寒衣很满意樊默言的安排。这两姑娘不像其他佃户租户,其余佃户租户都是过来种地赚钱谋营生的。她们两个其实还是靠的自己,小小年纪会苏绣和蜀绣,光是这吃饭的手艺就能让杨寒衣欣赏。

孤鹜更是心中只有姐姐孤渺,为了孤渺挂牌子卖|身,却说出了“我不签死契”的话。落霞不一样,终究是杨寒衣帮着还了家里欠的银子,才不得已签了契,杨寒衣怎么使唤落霞落黄都成,可对孤鹜为了姐姐卖身的大义之举,杨寒衣是佩服的。

杨寒衣也没想怎么使唤他们,只要相处的舒服,行为不太过分他都能接受,不会像这个时代等级划分,主子奴隶丫头的规矩那么多。大抵真是前世思想根深蒂固,母亲的善良温婉教会他平和对待每个人,异世平等思想让他做不到对他人颐指气使。

别人对他好一份,他倾其所有回报,都说异世之人魂来这世道怎么都得顺风顺水,恣意盎然,肆意畅快,可只有他相信人性美好,真心换真心。说是纯然也罢,说是过分善良也好……他总不愿用歹毒的眼光去看他人,因为他用着别人的身体活下来,对这个世界依旧有一份美好的期待。

就像樊默言,当初送了一只狗,就把他“骗”回了家,用他好友的话说,他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和樊默言一路到现在,他都在倾尽所有去爱眼前这个男人。

当然,樊默言,亦如是。

想到樊默言,樊默言似是和他心有灵犀,说:“回家了。”

杨寒衣说:“我弟把庄子树苗种子那事包了,你确定丫头小子的事都安排好了,我总怕自己太晕乎给忘记了。”

樊默言说:“都安排好了。放心罢。”

杨寒衣牵着樊默言的手,两人二傻子似的,一摇一摆。杨寒衣说:“你说肖垣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你?”

樊默言说:“跟着我。我手上有些功夫,到时教他,有些拳脚在身,后面再跟着你。”

杨寒衣笑了起来,很认可樊默言的做法,两人手牵手,提着大猪蹄子往庄子赶去。

路上,微风飒飒。樊默言说:“午饭吃了,下去我要去看木头,找大粗木头,这些做罢,还要去把打的小铁配置拿回来。这些做完,还要去扬州走一趟,找些鱼苗,螃蟹……养蜜蜂养蚕的人也要筹划了。”

杨寒衣这才想起,做水排的大木头,还没运回来,一百多节木头他都没过问过,太湖那么大片湖,圈一些养鱼养螃蟹养王八都是可以的,关键这些鱼啊什么的苗子还没买,更别说蚕桑,养蜂榨油了……

杨寒衣欲哭无泪:“默言啊,怎么这么多事啊,我都快累轴了,最近脑袋都不好使了。”

樊默言笑了笑,说:“有我呢。先回去吃饭,吃饱了再想。”

吃饱?杨寒衣点点头,握紧樊默言的手,踮脚凑到樊默言耳边,轻轻道:“默言啊~我前世比你大七岁呢。”

樊默言身子微顿,看杨寒衣一眼,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说:“现在比我小七岁,身子还没长全,大夫说的话好好记着。不要想那些……”对身体不好的事。

“还有……”樊默言俯身,凑近杨寒衣,额头抵着他额头,说:“不管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我都是你夫,其他可以让,可以由着你,这方面,寸步不让!”

整的还挺严肃,他就是想想而已。杨寒衣好无奈,明明他可以是大权在握的那位,为什么过来这里一点翻本的可能性都没有,现在连想法都彻底被掐死了,他好委屈。

樊默言看出他心思,亲了亲杨寒衣。

杨寒衣只觉浑身发软,心中有暖暖的东西溢开,那种感觉像温水般,流散各地。那种想做上位者的想法瞬间消散下去,心道被人呵护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整个人如纸袋一样,挂在樊默言身上。

樊默言做罢,眸色温柔,迷离问他:“现在还想么?”

杨寒衣发愣,樊默言一把将人背上身,杨寒衣一瞬间腾空,感觉自己趴在了一个厚实的脊背上,只觉得那人力气是真大。

看看樊默言的个儿,再看看自己的;看看樊默言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看看樊默言的温柔,再看看自己的;看看樊默言的二兄弟,再看看自己的二兄弟……

“哎……”杨寒衣长叹一口气,认命。一切都不是最好的配置,硬件不行,软件更差,这辈子翻身无望。

樊默言背着杨寒衣,往庄子走。杨寒衣在他背上,头埋在他脖子处,瓮声道:“我好委屈。你每次力气那么大,我力气小不如你,现在连想法都不给了,不公平!”

樊默言笑笑,说:“这些想法不能有,但我以后会对你更好,被我照顾时你不是也很开心么?”

杨寒衣语塞:“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樊默言哈哈大笑起来,健步如飞,不待多时便带着杨寒衣到了梅客居。

当天中午苏大娘便忙了起来,樊默言在厨房外头看了一下,见苏大娘利落,两个丫头也机灵,便让肖垣去拿几个土鸡蛋,自顾的去收拾书房。

院中炊烟缭缭,肉香菜香,晶莹的大米饭端上桌。

五道菜,黄灿灿的炖猪蹄,最是大补;

糖醋排骨,选的是最嫩的肋骨,都是瘦肉,不扎嘴的那种,糖和醋调的料,煮出来的香味飘了一屋子,馋的黑妞口水流了一地。

一盘腊肉炒土豆,加了些陈年腊肉,香味浓郁;

一盘子炸泥鳅,撒了些孜然粉,辣椒粉,嘎嘣脆,很是爽口;

一大碗蒸鸡蛋,撒了葱花醋香油,金黄金黄的,香飘十里,滑嫩细腻。

樊默言挽了袖子,给杨寒衣拿了些秦怀玉酿的桃花酿,坐下帮杨寒衣夹菜,樊默言在这里,丫头小子自是不敢造次,都忙前忙后的添东西,拿碗筷。

杨寒衣坐下时,看着眼前那碗不带壳的米饭,心中发酸,他终于不用吃糠咽菜喝米汤水,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啊!

自从来到庄子后,杨寒衣终于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了,不是那一天到晚忙到头的劳作机器,不再是那为他人想什么都是他先牺牲的寒衣了。

现在的他,终于能坐下来,吃顿自己最爱的米饭,喝杯自己爱的酒,说自己想说的话,自在随心而活了。

这一刻,他熬了整整半年多。

杨寒衣心酸凝噎,面上淡然,说:“大家都坐罢,别拘束。没那些吃饭要人伺候的规矩,人多热闹。”

“喜欢什么,我给你夹。”樊默言坐下,淡淡道。

“呐!那个猪肘子。我要吃那个猪蹄。”杨寒衣瞅瞅两丫头一小子,说:“拘束什么,都坐下,这么多我也吃不了,我和默言两个人吃,怪冷清的。”

两丫头一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三秒钟,立马坐下,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两姑娘还好,肖垣简直就是刚从牢里撒出来的,恨不得风卷残云。

杨寒衣伸着筷子,道:“哎,哎……都慢点,我又不和你们抢,至于这么护食?”

肖垣不理他,两姑娘抿嘴笑笑,杨寒衣无法,只好把筷子往腊肉土豆上点,袖子动几下,只把土豆往碗里堆,樊默言又给杨寒衣舀猪蹄汤喝,杨寒衣喝了一口,说:“我们家辣椒和盐很多么?”

樊默言说:“我刚才看苏大娘做饭时,问过她,她说苏州水气多,湿气重,吃点辣出汗去湿。”

杨寒衣点头,说:“这个能理解,可为什么盐这么多,而且这盐是粗盐,吃多了嘴里苦。我们那边的盐比这个细的。”

樊默言说:“苏大娘说公子看着气派,家底好,吃的起盐。丫头小子们没吃过,知道他们要上桌,也让他们尝尝。”

杨寒衣哭笑不得,苏大娘做的菜有他母亲的味道,但口味真的重,吃了两碗饭,把那碗猪蹄汤全部喝了,才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摸着圆鼓鼓的肚皮。

杨寒衣吃饱歇够了,不想两丫头拘束,便出去了。山间气候,微风轻拂,杨寒衣摸摸被辣椒辣的红肿的嘴唇,咽了咽发苦的喉咙,却瞧见苏大娘蹲在灶屋门口吃饭,说:“婶子,你以后炒菜少放点辣椒和盐,我口味清淡,正在长身体,不能吃太刺激太重口味,不然容易长痘。您瞧瞧我这嘴唇,可怜吧……您手艺很好,做的菜有我母亲的味道,我不是蜀中人,吃不得太辣。”

“哎,可怜的孩子。”苏大娘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擦擦手,笑呵呵说:“你给婶子说的婶子都记下了,后面做清淡些,公子还有什么忌口的?”

杨寒衣笑道:“没了,婶子以后做菜都带一道汤吧,不喝汤我总觉得自己干的厉害。换着花样来一些。”

苏大娘笑道:“成成成,公子说的我都记下了,后面改。”

杨寒衣满意点点头,说:“苏婶你吃,别管我,你吃饭。”

中午院中很是热闹,各家各户都在一个院子,吵吵闹闹的,孩子哭闹声,瓢盆锅碗声都传到了内院。

杨寒衣有午睡习惯,却被吵的睡不着,几次烦躁坐起来,很好奇那些人怎么那么多话要说,想去和他们聊天,但挡不住瞌睡。

一刻钟后,隐约听到樊默言在说话,大致是:“公子有午睡习惯,以后吃完饭的一个半时辰都安静些。”

话罢,整个梅客居安静了不少,杨寒衣忍俊不禁,心道自己像个土霸似的,走哪都得静死一片。不肖片刻,樊默言又说:“肖垣在庄子外头看看就成,提防小偷和偷|鸡|走|狗的,其余的人都回屋子歇会。”

肖垣得令出去了,两丫头洗了碗,刷完锅,便回屋里歇息了,院中只剩下猫叫和狗吠。

杨寒衣唤一声:“黑妞。”

黑妞嘤嘤两声,摇头摆尾进屋里,卧在了杨寒衣床边。

樊默言进得屋中,却无甚睡意。杨寒衣说:“默言,快来,我吃撑了,你给我揉揉肚子。”

“嗯。”樊默言放下外罩,往榻边走,杨寒衣瞪他,说:“知道我午睡,还忙那么晚,不知道我一个人睡很不踏实?”

樊默言笑了笑,上了榻,一手挥下了帐纱,手指于帐中一弹,支撑窗户的木棒掉了下来,帘纱落下,屋中光线暗了下去。霎时间安静,少顷便是杨寒衣的声音和樊默言的声音,一高一低,气息相比平时,略厚重了些。

“我好喜欢你啊,默言……”帐纱后,杨寒衣长发披散,一双大眼温柔如水,道:“我真是受够了这十七岁的身子,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长的壮实些……每天这样,听大夫的话我要憋到什么时候,我会被熬死的。”

“我也很喜欢你,君宁。”樊默言情话简单,声声入心,最是实诚:“君宁……你很好,很好,只要是你,便值得。”

杨寒衣还待说些什么,樊默言却亲住了他。

唇如羽毛,羽毛飘过身体每一寸,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每一记都细腻轻柔。

两人打打闹闹,戏戏耍耍,不多时杨寒衣便没了打闹的力气,软绵绵的在樊默言身侧睡了过去。

杨寒衣起来时,身上软的厉害。

师傅张老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如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一脸严肃,杀气四溢,像他们做了了不得事情的见证人一样,气压很是低沉。

杨寒衣看张老,心道怎么解释?

张老瞪他,一声哼,将拐杖朝地上一震,霎时间蹦起来一地灰。

杨寒衣后背发疼,被那“咚”的一声吓得跌靠在樊默言胸膛上!

张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扬起拐杖,就朝榻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寒衣:感觉自己又要被打,哭唧唧(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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