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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寒衣惊醒,看着眼前一切,目瞪口呆!

床单上一大片红,他亵裤上星星点点,血腥味蔓延在屋里,格外呛人。

樊默言抓住杨寒衣肩膀,慌道:“怎么样?肚子疼不疼?”

杨寒衣愣愣道:“不疼,我没感觉啊。”

“这么多血,怎么不疼,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诓我?!”樊默言起身穿衣,“寒衣,我去请大夫,你这样子我不放心。前天一片红,今天又是一片红,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默言,我真没事。”杨寒衣说。

“都流血了,还没事。你没事,那孩子呢?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樊默言穿好鞋,说:“都怪昨晚我不节制,日后我定小心护你。我去请大夫,你让三弟烧点热水,擦洗一下,再睡一会。”

“哎,默言,真没那么麻烦,我喝些热水就好——”

“那也不行,请个大夫安生些,有什么禁忌的也好一并知道。”樊默言将干净衣衫给杨寒衣,亲了亲他,方才拿着灯出门去。

“寒衣,你先睡,想要什么有我呢。三弟你来看下寒衣——”

破晓时分,院中无人,格外安静,樊默言的声音在院中格外清晰。

杨寒衣笑道:“你早去早回。”

辰时将过,巳时临近,屋外艳阳高照,暖阳融融。

杨寒衣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有他熟悉的雄浑气息,那腰身,腹肌是他熟悉的,贪恋的。有时候他就想在这样的怀抱里滚来滚去,滚去滚来,累了就趴在这温暖的怀中睡觉,情到深处,就和这怀抱的主人颠|鸾|倒|凤,没羞没躁。

这是他熟悉的,喜欢的樊默言,是他,也只有他才能让自己有这样的悸动和放松。

樊默言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夫等了你好久。你感觉怎么样?”

杨寒衣懒懒睁眼,看了樊默言一眼,看了看大夫,又往樊默言怀里窝了一分。

大夫提着药箱,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笑道:“公子和夫郎当真恩爱。”

樊默言点点头,说:“寒衣身体不好,我多照应是应该。”

大夫叹口气,道:“是该好好照顾,小公子的身子伤了元气。”

樊默言凝眉,说:“这话怎么说?”

大夫问:“我观小公子脉象,小公子身子底薄,虽说现在身子骨强健了些,可前段时间似乎受过外力冲击。”

樊默言点头,说:“被人踹了一脚。”

大夫说:“那就是了。小公子运道好,那一脚没正中要害,但还有好些内伤。”

樊默言:“内伤?”

大夫:“是,内伤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樊默言:“那为什么寒衣不断流血,他自己却没感觉。”

大夫:“小公子是否喝了酒?”

樊默言说:“是,昨晚喝的烂醉。”

大夫摇头,“那就是了,小公子本就有好些内伤,喝酒血气运行旺盛,自然要找排解出来,是以小公子没有感觉。”

樊默言道:“排血不都是口吐么?寒衣为什么会……”

大夫说:“口吐鲜血是伤及肺腑,气血不顺,才会口吐排解。小公子伤在腹部,加之公子前三个月未曾节制,这一部分是内伤淤血,还有部分是流产先兆……只是小公子未放在心上,便觉得无事。”

樊默言慌道:“孩子,孩子能保住么?会不会有危险?”

大夫笑笑,说:“公子安心。以后房事节制,不要贪杯,不要劳心劳力,不要喝茶,好好修养,后面便无事。”

杨寒衣忽然说:“大夫,我以前大夫说我有寒滞脉象,会不会影响孩子?”

大夫说:“小公子以后多吃温补性的食物,不要贪凉,会好起来的,孩子也会健朗。”

得到安心的答案,杨寒衣长舒一口气,大夫又说:“小公子这次受外力冲击,孩子虽得以保全,但后续还是应当小心,尤其是前三个月,还有房事。”

房事?!又是房事,以前豆芽一样的身子,不能房事,好容易熬到十七岁,身子骨好点了,没羞没躁的享受了两三年,现在又要节制,而且还要节制九个月,要不要这样?大夫你难道不知道没有颠|鸾|倒|凤会夫妻感情不顺么?

杨寒衣咂咂嘴,笑道:“谢谢大夫,寒衣记下了,以后定会注意身体。”

知道杨寒衣和孩子无事,樊默言心安,扶着杨寒衣躺下,才起身送了大夫。

大夫走后,杨寒衣记着大夫的话,好好养着身体。

上次酒宴后,杨寒衣静心定神知道自己怎么做了,除了上课,便是在翰林院的古籍所里看书,古籍所堪比杨寒衣前世图书馆,就差四库全书来坐阵。

古籍所是杨寒衣在这个世界见到书最多的地方,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三教九流,多如牛毛,浩如烟海,卷帙浩繁。藏书经典,很多后世刻本都能在这里找到踪迹,用尽一生气力怕是也难读完。

四月的帝都不比南方,依旧冷的很。帝都风景稍逊江南,杨寒衣喜欢天青色碧色系,便和樊默言杨寒文一道做了几件厚点的春衫,翰林院学子们见杨寒衣穿碧色好看,便也跟着效仿,在天水碧的衣衫上绣些花鸟虫鱼,看着清新自然。

杨寒衣每日进翰林院读书,晚上则和举子一起看夕阳,猜拳跳绳,有时候实在累了,便从书堆里抬头,牵着樊默言的手逛逛帝都,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感受一下古代慢节奏的生活,日子过的散漫自在又舒心。

四五年在山间安逸避世,日子过的素净,乍来城里,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杨寒衣忽然找到了那个时代人扎堆热闹的感觉来,不由的贪恋起城中繁荣,对帝都多了一分眷念。

杨寒衣不由的想抽自己,当真贪心,终是被城里繁华迷了眼!

做戏做全套,赵子涵为了这场戏逼真,再也没来找过杨寒衣,杨寒衣也不知道赵子涵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两人心照不宣,杨寒衣继续在帝都名流圈里逢场作戏。

五月底,太子设宴,地点在望江楼。

杨寒衣穿了敞袖衣衫,早早去了望江楼,在门口等着太子一行人。秦怀玉跟着太子过来,下了马车便把杨寒衣拉在自己身边,嘱咐说有事回答就好,无事不要说太多,不要太扎眼。

杨寒衣莫名其妙,乖乖跟着秦怀玉往望江楼里去。进屋还没站稳,外面一声响动,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那人穿着一身浅红色长袍,一身官家贵气遮掩不住。身后的官家公子都唤他‘小爷’,杨寒衣微微抬头,看了下那人眉眼,便知道这人是赵子涵的庶子弟弟,庶变嫡的当朝太子!

太子原名赵蓄之,字子洹。赵家在赵子涵这一辈都爱以草为名,以水为字,尽显不同。赵子洹设宴本意是和京城名流套|套消息,看看现今站队方向,交给秦怀玉也就两句话的事,谁知秦怀玉要亲自来,太子为了心心念念的秦怀玉,手里政务直接一丢,拾掇整齐的护着秦怀玉过来了。

秦怀玉笑着和太子见礼,杨寒衣低头照做,赵子洹眸光在楼中扫了一圈后,注意到了杨寒衣,一边关心秦怀玉,一边问下杨寒衣。

杨寒衣坐在桌边,吃着小点心,不露情绪的点点头,台上京剧咿咿呀呀唱了半晩,杨寒衣也没听清,只觉耳边吵的紧,下意识遮住小腹,只盼快点结束。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席间有人无聊,开始说事,说的却是南方之事。

和悯说:“五月底六月初,南方梅雨,雨下了小半月,长江涨水,京杭大运河水位上升,不知道苏杭那边怎么样?”

杨寒衣心一紧,轻声道:“南方是不是涝灾了?”

杨寒衣前世南方人,知道梅雨季节的厉害,地势高的地方,还能保得住,地势低的地方,那就天天在水坑里。

前世为了防洪泄洪国家没少死人,多少年轻的生命丧生在此,现今在这里还少不了水患,庄子在山上还好,太湖水位再怎么涨,也不会淹过他的山去,但靠近太湖的一些低地,却是保不住了。更有甚者,太湖,长江,京杭大运河水位上涨,排泄不畅,漫出来就是一场灾害,多少人又要流离失所,吃不上饭。

杨寒衣本想探听点内部消息,还没等第二句话出口,就见秦怀玉冲他轻轻摇头,心中明白,便闭嘴不问。

官家公子以后是扶持太子的臂膀,推杯换盏的好不频繁。

杨寒衣陪笑,尽可能让自己透明,不让太子注意他,心中有很多好奇的,等到酒过三巡,太子才笑眯眯的看着杨寒衣,说:“杨寒衣可是?”

秦怀玉扯杨寒衣衣袖,“寒衣,小爷唤你呢。”

杨寒衣拱手,“小人正是。”

太子眸光在杨寒衣眼角停留片刻,上下扫一眼,忽然道:“上酒!‘踏雪寻梅’,能喝么?”

杨寒衣心里叫苦,踏雪寻梅是秦怀玉酿的酒,后劲大着呢,这是明着表明秦怀玉和太子关系不一般了。要平时杨寒衣肯定一口喝了呼呼睡觉去,可现在他肚子里有孩子,大夫的话还在耳边,喝了不利于孩子成长,不喝吧……那对面是皇家权威,明晃晃皇权至上,权势滔天,他干不过啊。

杨寒衣无奈,哆嗦着手去拿酒杯,一口闷了,酒入肚,一股子火辣辣的感觉,让杨寒衣很不适应,眼泪都挤出来了。

秦怀玉轻拍杨寒衣后背,对太子轻声道:“寒衣前些日子受了伤,身子骨没养好,能喝一杯尽力了。你别为难他。”

赵子洹眸光在秦怀玉身上看了又看,方才眯眼点头应了。

杨寒衣心里还有不懂,却也大致明白了些。秦怀玉不是要阻断他逢场作戏的机会,而是帮他树立形象……身娇体弱,胆小慎微,呆愣愣的形象么?

杨寒衣拍拍胸口,笑了笑。

赵子洹笑道:“身子骨不好多将养才是,心意到了就成。”

秦怀玉笑着给赵子洹倒酒,顺势对杨寒衣眨眨眼。

杨寒衣明白,那意思是说他做的好。

当晚太子回宫,秦怀玉跟着驾车相送。

临走前,秦怀玉对杨寒衣说:“这些天好好养养,过些日子考试,别又手抖写不好字。不光丢你人还丢夫子的,更严重的说我眼光差。那样我玉绯公子名头不保啊~~”

提这事杨寒衣就冒火,当即说:“一个字让你们说了三四年,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夫子现在还罚我练字,天天手不能闲,你还来数落我,是兄弟不?”

秦怀玉笑道:“寒衣这是生气了,嗯?”

杨寒衣道:“写文章我肯定写不过你,但你要相信你的眼光,玉绯公子的眼光那是百里挑一!”

秦怀玉:“什么时候这么贫嘴?!”

秦怀玉从马车上下来要挠杨寒衣痒痒,杨寒衣护着小腹躲开了。

秦怀玉疑惑,说:“寒衣,我这么瞧着你胖了好些。”

杨寒衣愣,拢拢袖子,说:“不会吧,我真胖了?”

秦怀玉后退三步,看着杨寒衣点头,说:“真胖了,肚子胖了好些。说,你在翰林院天天吃什么好吃的?”

杨寒衣笑笑,支吾说:“你……你就只是单纯觉得我胖了?”

秦怀玉:“不然呢。三月里你被赵子涵打的淌血,五月底就胖了好些,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补的?”

秦怀玉不疑有他,杨寒衣放下心来,说:“嗨!你不知道我家默言,上次看我那样,就怕我有个好歹,每顿换着法给我补,我一天吃六顿,是看着自己胖啊……”

秦怀玉笑道:“那你可要少吃些,不然后面人还没来,肚子先来了,叫人笑话不说,还会说你骄奢,那帽子扣下来,可不好摘。”

杨寒衣点点头,说:“我后面肯定小心,你放心吧。”

秦怀玉上车,说:“你记下就行,那我先走了。”

杨寒衣点头,转身上了凤飞天的马车,那车本来要走,却忽然停下。

秦怀玉转身看了会,知道杨寒衣担心庄子,想问他南方涝灾的事,扯了腰间玉坠,吩咐小厮送到凤飞天那车去,便和赵子洹走了。

杨寒衣问过和悯,奈何和悯掌管户部,眼中不是银子就是米粮,看着杨寒衣就问他要不要捐粮,可把杨寒衣气的不行。

是以来问凤飞天,奈何翰林院不管这些,凤飞天也不知道,和杨寒衣说不上几句,就问他家寒文的消息,直接无视他。

杨寒衣本想再问秦怀玉,秦怀玉早已经走了,憋的杨寒衣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偏生还困倦的不行,腰上沉的慌,还总想吐。

樊默言今日没来,一是怕身份暴露,被太子看见大动干戈,不利于家国;二是杨寒衣不让樊默言去。樊默言在中原没什么身份,进去后说不上话,站在一边,一站几个小时,不辛苦那是假的,有些好奇的还用异样眼光打量他,那种心理上的歧视,杨寒衣不想让樊默言经历,自己在人群中言笑晏晏,他家大狼狗在黑暗中形单影只,怎么看怎么心疼。

樊默言坐在廊下,架着炉子,炉子上插着一杆小橘灯,煮着红茶,茶香四溢。杨寒文,朱大义,仲元,方正围在一起闲聊喝茶。蝈蝈的声音一起一落,举子们在院中比赛对诗,谈天说地。

杨寒衣刚才在车中困倦想吐时格外想樊默言,回院里看到那点微光,还有红茶,心中疲惫霎时消殆,以走代跑奔向樊默言。

“默言,我回来了。”杨寒衣进院,拉着樊默言直奔主屋,“默言,我想死你了。那些逢场作戏真是憋屈,干完这一票,我们回苏州安逸去。”

杨寒衣搂住樊默言,往他怀里窝。

樊默言抱住人,说:“我也想寒衣。寒衣……”

“怎么了?”杨寒衣抬头。

樊默言皱眉:“你喝酒了?”

杨寒衣:“没办法,应酬跑不掉。太子亲自让喝,我哪里敢和太子叫板?”

“行。那我给你热毛巾,你洗洗。”樊默言吻了吻杨寒衣眼角,松开他去洗毛巾。

杨寒衣跟着他,说:“南方梅雨,要涝灾了。”

樊默言担忧道:“苏州怎么样?”

杨寒衣叹一声,说:“不知道啊。再下下去,今年不指望收了。”

杨寒衣换下满是酒味的敞袖长衫,穿了身轻纱宽袖的衣衫,樊默言拿着毛巾给杨寒衣擦脸,末了又帮着杨寒衣梳头发,说:“我们庄子会有危险么?”

杨寒文在屋外听了,进来说:“要涝灾了?”

杨寒文点头,眉头拧巴,朱大义进来说:“洪水还好,涨起来放出去快,涝灾那就是水坑,不好解决。”

樊默言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和三弟回家看看。”

朱大义说:“太湖水起来,只能淹到山庄脚下,昆山地势低,会被淹,我们庄子地势高不会有事。”

杨寒衣安心了些,又说:“苏州镇上呢,吴江镇怎么样?”

朱大义说:“梅客居在半山腰,不怕水淹,就怕梅雨时间长久,泥石滑坡。吴江镇挨着太湖,太湖水起来,不好说。要是大水,扛上值钱家当,躲山上倒也好,就怕水流不走,涝灾影响收成。”

杨寒衣忧心忡忡,好容易不担心洪水了,要操心泥石流滑坡。

仲园长叹一句:“三时耕来五更泥,可怜长衫变短衣。庄稼人真不容易啊。”

杨寒衣看着樊默言,樊默言看着杨寒衣,杨寒衣说:“我别的不担心,就怕一直下,山上泥土滑落,把太湖填了,我们后面真要喝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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