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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是从二楼左面的雅座传来,位置在赵恒义方才喝酒那处的隔墙一侧,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们,在座没有谁不汗毛倒竖。
十七娘闻声已经冲了出来,却在斜对面的栏杆前失神,不像一位久经江湖风波的老手该有的姿态。此时,姬洛和赵恒义一前一后赶至,发现眼前发出惨叫,随后又从竹帘后滚出的侍女正是被关倍拉着灌酒的那位。小姑娘不过韶龄,散开的发髻耷拉在脸上掩住狼狈的泪痕,她哆哆嗦嗦指着里头道:“奴家……奴家什么也不知道,刚才去取酒,回来就这样了。”
赵恒义一瞧,侍女脚边果然还散落着托盘和酒壶。
姬洛已经先一步进去了,立在一丈外,打量里头倒栽的尸体,等赵恒义跟进时,在他肩上不轻不重按了一把,沉声道:“冲你们四劫坞来的?”
关倍死了,死法和俞鹤追一样惨烈,唯一庆幸的是作案的那根铁丝还不足以比之暗器大师吹毛断发的刀丝,所以留了个全尸。
眨眼的功夫,门口已经挤了一拨惴惴不安又耐不住看热闹的酒客,四劫坞卷入祸端,展婈和吴闲也跟着闯了进来,赵恒义看见他俩,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
展婈凑上前来,低声问:“堂主,会不会是袁……”
赵恒义截住了她的话,摇了摇头,以眼神否认了这种可能性。他知道如果真是袁护的人,那么要杀的该是自己,这关倍除了脾气臭爱拿腔作态,在舵中倒是谁都不偏不倚。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事关重大,还烦请两位将外头看戏的一并清场,务必死守住所有出口,点清楼中的人。”姬洛突然开口,冲展、吴二人拱手作揖,又怕自己分量不足,还专门朝赵恒义递了个眼色。
等两人退走,赵恒义没开腔,姬洛一面去撬关倍的嘴,一面道:“现在除了你我互信,旁人,一个都不可信。对了,我收回方才的话,你来看这个。”
姬洛指了指关倍嘴里那把画着符文的木剑,赵恒义乍一看没瞧出不对劲,因而没明白这个‘方才’指的是哪一句,好在定了定神,又跟上了身前少年的思路,道:“这把木剑是新刻的,难道是临时起意?”
思路对了,可两人却想不通:关倍武功不弱,绝对不会像俞鹤追那样任人宰割,难道那杀手武功奇高?
赵恒义翻过关倍的尸体,在袖口处发现一道焦痕,应该是灯烛打翻时正好扫过他的衣袖,以此推知,凶手该站在关倍身后,而能从后方动手的——
一定是关倍熟悉的人,四劫坞里的人?难道是关倍发现了凶手?
姬洛和赵恒义想得却不一样,他和四劫坞没关系,不会去分析一个帮派,而是将重点又落回了最初:既然关倍并不在杀手的原计划中,那么那人要杀的必然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挑在今晚动手?
姬洛和赵恒义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们来得不迟,却没有抓到蛛丝马迹,先看看这里有没有暗道。”
赵恒义对着房间扫了一眼,没动:“姬洛,先不说修筑暗道的银钱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来,你不了解,这鹿台是削金窝不是黑店,做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生意,恐怕除了十七娘的房间,这座楼里估计都干净得很。”
“十七娘?”
“‘七路’里什么下三滥的货色没有,一个走江湖的女人,名声坏仇家就多,自然怕死。”赵恒义解释道。
赵公子这一席话说来,姬洛脑中那根怎么都接不上的线突然就通了,慌忙往外去:“糟糕,他的目标是十七姑!”
“你怎么知道?”赵恒义纳罕。
“他为什么要选在今夜?不是因为人多好掩护,而是因为今晚不动手就没机会了!如果平安无事,那么十七姑今夜都不会出房间,按你所说,杀人的难度就要倍增。”姬洛推开廊上的人狂奔,“所以俞鹤追只是个靶子,是谁无所谓,只要动静够大!我和屈不换被诬只是凑巧撞入了局中,没有我们,事情就会落到桑姿头上,楼里的姑娘出事,十七娘想不出来都不行!”
姬洛一眼看见托着药盒走在廊上的巧雨,忙呼声喊道:“巧雨姐,十七姑呢?”
“啊?刚才赵公子的随侍跟姑姑把关长老的死说了,姑姑头痛,这会在那边雅座里一个人歇着呢。”巧雨愣了一下,如实道。
姬洛和赵恒义闻言,干脆在栏杆上借力,绕过几个柱子,斜飞出去。
人刚落地,却突然杀出个女人。
“展婈?”
“赵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说,我发现……”看她那吞吐的样子,似乎很为难,不管是发现了什么,此刻救人要紧,缠上了就脱不开身,姬洛抢先将人推开。
展婈不悦地拧眉一横,还没发作,两步之遥的屋里头突然传来了打斗声。赵恒义知道再耽搁不得,扫了展婈一眼,推着姬洛冲了进去。
不算红绡,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就死了两人,堂中的酒客们明显绷不住了,纷纷叫嚷着乱走。
“我们都在这里,没有人出去过,有鬼杀人!有鬼杀人!”
“第三个了!第三个了!谁知道会不会杀到你我!”
这一次,两人来的及时,十七娘只是和人交上了手,杀手见人来不妙,立刻跳窗而出,楼下的守卫警觉,于是他没有往外走,反而双手一撑翻进了旁边的雅座。
隔壁没有灯火亦没有人,等人反应过来再撵过去搜查时,已经没了杀手的踪影。
一般人能这么容易走脱?
姬洛再度折回来时,十七娘还斜坐在地上,两道水袖就落在她脚下,整个人没有半分精气神,哪里还有泼辣脾气和高手风度,一瞬间容颜沧桑老去华发。姬洛想,恐怕十七娘心里知道些什么,至少能摸着点儿杀人的原因,否则以她的功夫,还不至于等人跑了还坐在这里垂头丧气。
不过,现在找出杀手才是当务之急。
姬洛回头,展婈就站在赵恒义的身后很是尴尬。他想了想,走过去开口问道:“展婈姑娘,是谁让你来拦着你家堂主的?”
此话一出,周围起了不小的喧哗,在这紧要关头,哪怕是多说一个字也能引得人心惶惶。
展婈涨红了脸,拿手指着姬洛忿忿地道:“胡说八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杀手咯?我和俞鹤追素不相识,关长老又是我四劫坞的人,我为何要杀他们?真是笑话,赵大哥,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虽然展婈突兀的出现确实惹人怀疑,但也不能在无凭无据之下轻易将矛头调转,赵恒义决意开口替她说道说道,姬洛却先笑了:“你当然不是杀手,不过,也别作了他人的刀枪。”说完,他抬手抽出近旁一人的长剑,挥手而出。
飞剑掠过展婈的头顶,插在后方的柱子上,柱子下抱臂的吴闲一躲,足尖踏过丹漆处留下了一点黑印。
“那是……”赵恒义登时回想起关倍袖子上的焦痕,不由张口结舌。
吴闲抬头和姬洛对视了一眼,咬牙扭头就走。
这时,一泼好酒洒了个满头,屈不换从后头提剑而来,大劈斩下,喝道:“小贼,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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