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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摆在黑市最大的堂口,四面高矮不一的房子都是西域土石风格,唯有那一处,是江南的雕龙画栋,飞阁悬桥。屋架亭台紧促却层次分明,不显臃肿,前进的大门边卧着许多西域浪人,乍一看是个穷恶腌臜的地儿,可若是过了第一道桥,便能一观其中的雅致与金碧辉煌。
“荒唐斋?”
谢叙走在前头,看那古楼正心的匾额上书三字,出声念起,不由惊奇,也觉得怪诞。
“荒唐亦可读作广大,这城中一隅见大,倒是有点意思。”姬洛随口接道。
那楼不是独楼,左右还有两处陪阁,一名“繁弱”,一名“忘归”,繁弱是传说中的神弓,忘归则代指良箭,当下再看那古斋,便有高可观四宇的气势。
闻言,谢叙也不由慨叹:“不知这里的主人是何等人物。”
“黑市不问来历出处,何等人物不知,但想必是个妙人,”说着,姬洛将手指向前一引,点在那斋前门柱挂着的楹联上,诗句出自张华的《壮士篇》,右手方书刻“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左手一侧则接下一句“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注)。
“口气挺狂的。”谢叙撇了撇嘴,见围观的人快垒到院子里,仗着身量小,立刻拔足挤到前头去占位。
这脚跟刚站稳,右侧便有人往他身边推搡,语气还挺不客气:“让让,让让!”那是个光头大汉,下半身一条灰袴,光着臂膀胸膛,脖子上带着大念珠。
谢叙回头见姬洛靠在人堆儿后方,显然已挤不过来,心里头有些闷闷不乐,将好那光头正跟人询问于阗,谢叙便半嗔半怒地解答:“亏你还是个和尚,连于阗你都不知道,那可是西域佛国,去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临西海,通盐泽,及葱岭,城中僧寺繁多(注2),孤陋寡闻就多读书!”
“你个小犊子!”那大汉本就不是个正经和尚,更没读过几天书,只是往西域道上混作的变装,一听他编排,便扬拳要揍人。
旁边有人劝架:“出了门,黑市里你俩爱咋斗都没人管,但这荒唐斋前,怎么也要给主人三分薄面,更何况是扈乐大商人做东,坏了他的场子,你们谁能担待?”
两个人都收了手,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不给面子就等于找死。只是那大汉被个小孩言语讥讽,心里头不舒坦,非要嘴巴上逞能:“瞧着你是什么都懂,这么会扒拉,那你说说,这扈乐是谁?”
方才对于于阗的见解,都是谢叙从书上看来的,可要问人,他却是摸黑不通,只能憋着一口气嘟囔:“这扈乐还没作古呢,书上怎么可能写他!”
“你个小鬼,小心祸从口出!”听他话啼笑皆非,那好心劝架人便多了句嘴,“这西域商道上分两系,出塞的汉商和入塞的胡商,长安公府最鼎盛的时期,汉商都出于其中,至于顶有名的胡商,多来自于西域强国,你们若想活着走出河西,最好别惹他们,尤其是这个扈乐。”
“这个扈乐怎么了?”
那人顿了顿,朝二人招手,等人低头附耳,这才小声道:“听说扈乐一生行商从没吃过亏,却在一个汉人的手中栽了两回,最是嫉恨。”
谢叙一听,来了兴趣:“谁?”他这一跟腔,那光头大汉眼中燃起炽热,也盼着听答案,两人难得达成一致。
“就是长安公府那个异姓商人蔺光,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吧,说了你也不知道。”那人打量了谢叙一眼,瞧他年岁不大,顿时有些埋汰。态度是看人低,但说到底,谢叙确实也不晓得,于是嘘声一叹,本还有些郁猝,瞧那光头汉也是一脸懵懂,顿时又觉得春风满面,舒心顺意。
……蔺光。
他们二人不知,却不代表旁人不知,姬洛虽落在后头不与人争前位,但架不住武功好,耳力也拔尖,隔老远还能听清他们的话,听到那个名字,不由侧目一顾。
这一瞧,另有一道目光追来,姬洛隐隐有所感觉,便抬眼看去。四目相对,那本是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却染上了几分朦胧与迷离,令人不禁想起雨后的青草与白鹿。
熟悉在姬洛心间撞开,他探身再看,那人却不知被挤到何处去了。
廊柱的另一侧,齐妗没有刻意做男子打扮,但为了活动便利,卸下了钗环花钿,将一头青丝只挽了个简单的髻,再以木簪别起,而衣袍流云大袖,再用穿过脖后的丝绦收束。此刻,姜夏静立在她右侧,方才本在门外赏风,被她两把拉了进来。
两人脚下那一席之地,是齐妗趁人不备,用挪来的摆饰占出来的,这里的人因为对书斋主人的敬畏,万万不敢动一草一木,见着东西也会绕道,根本不会考究一个摆在架子上的青铜礼器,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另一侧的承重柱下。
“先在此观望观望,听说那扈乐是数一数二的胡商,若能得到他的许诺,或许能借助马队,送我们去天山,找你所需的药材。”齐妗小声叮嘱。
姜夏淡淡一笑,虽不冷漠,却没什么温度:“你不必带上我。”
这话他一路已说过许多次,但次次都被齐妗置若罔闻。至于天山寻药,不过是借口,在刀谷中虽然五脏受了重击,骨骼也多处碎裂,但对他来说只要不死,只需养,还不致命。但火浪中射来那一箭,却是要命的,不过不是他的命,是姬洛的命。
当时他从后方扑过去,一共有两支冷箭斜来,时间间隔非常之短,第一箭因为他而脱靶,阴差阳错被截下,第二箭中的。事后他仔细查看过断箭上的残毒,除非有解药,否则极难解去,若想活,只能去寻天池金蟾。
齐妗并不在意,拟着他的语气反道:“你也不必谢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此次出门身无护卫,还需借你武功一用,只是酬劳。”
鬼才信她的话,那夜在水湄边,他重伤浮沉,能看出个劳什子的武功。
“你不信啊?”姜夏只是心念一转,那姑娘心细如尘,已作解语,“其实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不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容,而是……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的眼睛给人以机止坐忘之感,乍一见不似个恶徒。”
姜夏摇头:“恶人不会在脸上黥字,还有,我不是鸥鹭,我是好鸥鸟者。”
齐妗脸上有了几分失落,偏要与他争:“你不懂,我才是那个机心内萌的人,天生如此,从始至终。”她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却并不是因为不悦,而是因为自知之明,“纵然你也身具恶业,不过是半路行者。”
她没有说得更露骨,譬如,若天生便有巧诈之心的人,不可能养出这一副磊落的眸子,天下之大,人人都有不得已和为难。
姜夏微微一愕,没想到她竟点出了关键,那种敏锐的洞察不该出现在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身上,毕竟过去数载,身旁的人,包括贴身侍奉的苏明,或是那以半生之力谋划棋局的父亲,也不曾懂他。
“多谢,还有人愿许我良善。”
他悄悄探过去一丝目光,齐妗却挂着那种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望着古斋正中,扈乐的人将两张桌案分列两侧,已提着两只宝匣出来,便不再多谈。
斋中二楼点了一盏灯,帘子上照出一个苍老的影子,看衣饰穿戴,是个外族模样。他将戴着白玉扳指的手伸出来招了招,宝匣落定,开盒取出两幅画,就挂在案前的两座巨大的红木架子上。
自始至终代为传口令的,都是扈乐的亲信,而他自己,除了坐镇斋心,是一句话也没露口,底下人不由窃窃私语,都说那大商人年迈有重疾,已过不了今冬,攒着口气来找人了却平生夙愿。
一时间,众人看去的眼神已变,有的是瞧死人,有的是瞧金山银山,还有的是西域的名声,贪婪的家伙已悄没声息在手底下打着算盘,若这老头身死,他那一诺究竟能分得多少身家。
“把画展开。”
亲信吩咐,两旁的仆从便老实去摘卷起的红丝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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