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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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沉的墨绿色,摄去混沌天地间所有的光。
一块干干净净的玉佩,除了几片擦不去的血痕。
拿在手里,似能感受到滚烫的热血划过掌面,和千斤的重量沉沉压下。
触手生暖,玉质,竟与荀安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烂柯谱》,相传前晋王志不仕,从游西东,观览山水,搜集散佚各地珍珑棋局,编撰成册,是为《烂柯谱》。
陆游诗曰,“吾棋一局千年事,从使旁观烂斧柯。”
《烂柯谱》的孤本就在国公府库房,孙婵也曾研习过,觉得不过是略为刁钻的棋法,绝世之名,实为过誉。
那本书她翻过多遍,没有藏着一封密信。
玉和棋谱,让她联想起荀安母亲写给他的那封信。
门外暴雨倾盆,室内密不透风,呼吸一并粘腻胶着。
库房里四角高高悬着几个灯盏,烛光明灭。
孙婵和文昭玉并肩坐着,手指颤抖,把棋谱翻开,放上玉佩,玉上果然浮现一行小字。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娟秀端正的小楷,笔锋柔和,竟是荀安母亲的字迹!
文昭玉不解发问,孙婵按下不答,翻过一页,“不若午后惠风和畅,小小轩窗,案几数张,笔墨圆融,书中苍穹。”
这个字迹力道遒劲,笔笔中锋,清正凛然,应是个男子的字迹。
翻过一页,“春风吹酒冷,庭前舞霓裳,堪恨君王冷顾。”
“朕之一心所系,全在黎民,民生和乐,则朕心安宁。红粉佳人,不过枯骨白皮,无足挂齿。”
“得君如此,黎民之幸。”
“难得阿邕称赞,朕心甚慰。”
“这个人是先帝?”“朕”是皇帝的自称,文昭玉惊讶道:“他们是在一问一答吗?阿邕,是谁?”
但看这对话,孙婵想到了暖风轻拂的午后,几个半大少年分坐几张案上学习,一公子支颐无聊,叨扰前桌,孰料被扰之人一派正气,劝说他好好用功。
怪异的是,那洒脱不羁的纨绔之语,竟用女子婉约柔和的笔迹写下。
阿邕,荀安的母亲,宰相的爱妻,与先帝也有一段渊源?
“红儿温婉,绿儿娇蛮,不若环儿,诗礼熏陶,沉稳静容。”
“环儿虽好,太过冷傲,朕甚爱红儿。”
这样私密的话题也能聊起来,一句句对话,似互相调侃,又似惺惺相惜,鲜活的年少情谊跃然纸上。
“臣女将归家准备婚仪,不再进入太学,万望陛下保重,来日,定成一代明君。”
一句语气生分的话后,戛然而止,此后书页不再有字,孙婵翻到了最后一页。
“昔往矣,太学生涯,白驹过隙,今朕已年过不惑,再观少年言语,感慨颇多。当年太学子弟,阿邕最为风流,常戏谑怒骂,不羁于时,墨玉藏字,乃其翻阅古书,寻得之法。悠悠天下,唯此一人,与朕志同道合,厮人已逝二十载,朕年少好友,音容笑貌,不曾忘怀。自其亡故,朕如失一臂,独行苍茫天地,无所适从也,今朕春秋渐长,世家复而蠢蠢欲动,自觉力有不逮,惟愿为大梁择一明君,方能无愧苍生,无愧阿邕。”
“先祖感念,朕所生五子,大儿聪慧过人,然思虑不纯,恐掌握大权,为祸天下。三儿赤胆忠心、良善爱民,堪当大人。近年,朕愈为世家掣肘,几乎举步难行,宰相傅氏篡位之念,几欲复兴,幸得一能臣相助,益州绥阳县人孙文远,其人乃整肃钱粮之稀世人材。朕暗自授意,其训练暗兵,以防朕有不测,镇压京城局面,迎三子顺利入京。另写下一份遗诏,碧云寺礼佛,藏于大德殿正中‘慈意云垂’匾额后,望三子登临大宝,再行取出,方得名正言顺。”
孙婵轻声读毕,与文昭玉对坐,久久无言。
她注意到棋谱被撕去一页,应该就是在她房中的那张。
棋谱和墨玉,能把字藏起来,费心去寻这种机巧,可见‘阿邕’此人,心有七窍,恣意人生。
最后一页的口吻不像帝皇,而是个垂垂老矣的父亲,为他的儿子殚尽最后一寸思虑,可惜,他没预料到李凌风如此心狠,下了死手算计手足。若一切按照先帝的预料发展,三皇子回京,取出遗诏,如虎添翼,这皇位才算坐得稳稳当当。
“你最近,可有入宫?”孙婵把玉佩还她,合上《烂柯谱》,放回书架。
“昨日去见了表姐,她状况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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