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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分,桃林中人渐少。花漓漾早命人在林中寻了一处空地,将带来的各色膳食糕点摆上,需蒸煮炙烤的也皆出锅放盘。
花漓漾往年最喜欢这般野炊,尤爱炙烤之食,还未走近,只闻到香味,双眼便瞬时发亮,忙拉着储瑾瑜快步上前,在各桌前嗅一嗅,以暂解口腹之欲。
“瑾瑜喜欢烧烤吗?”花漓漾微眯着眼,鼻尖微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咽了咽口水,转过头望向储瑾瑜,眸光清澈透亮,似一泓秋水,有盈盈波光,漾满了欢喜。
“嗯...”储瑾瑜低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剪水秋眸中,微微失神。
“我也超喜欢!”看到储瑾瑜点头,花漓漾眸中更亮,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皓齿,眉眼皆是笑意。
储瑾瑜也舒展了眉目,唇角微扬,染上了花漓漾的欢喜。
花漓漾又差点迷失在眼前人淡淡的笑容中,忙掐了自己一下,拉着储瑾瑜在一桌前坐下。
后跟上来的孤竹书禹坐在她们的对面,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密模样,只觉得鼻尖的香味似是混入了些醋味。
“自助烧烤,四殿下想吃什么,自己动手,我们便不招待你了。”花漓漾拿过一盘烤肉,用小刀细细地切着,后放入储瑾瑜面前的盘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孤竹书禹拱手,望着桌上的各类烤串,也不拘谨,率先拿过一条烤鱼,细细地吃了起来。
虽说是自助烧烤,却不是让自己动手去烤,而是想吃什么,去放置烤好的桌上自取。
自然,她们的自取只需一个眼神示意,自有侍从为她们取来。
不过,花漓漾乐意为储瑾瑜服务,皆自己亲自动手,忙得不亦乐乎。
花漓漾原想自己为储瑾瑜亲自烤一份,想到自己的手艺,还是不去伤她的胃了,免得坏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
几人用毕,净手,再上瓜果甜点。
花漓漾果真如上次所言,将带来的望江楼的糕点,每样皆用刀切了一点,凑成一块的量,放到储瑾瑜的面前。
“尝尝看。”花漓漾双手托腮,又是一副星星眼。
储瑾瑜双眸微垂,用竹签插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香甜软糯,明明吃过了千万次,早已熟悉了它的味道,却仍尝出了不同。
“好吃吗?”花漓漾一直盯着储瑾瑜,待储瑾瑜吃完才问。
“比以前甜了。”储瑾瑜回味道。
“嗯?”花漓漾一愣,直接用手拿起同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还...好啊,唔...不是特别甜,和以前...的味道一样。”花漓漾边嚼着边说道,立刻咽下去,端起一杯茶,递到了储瑾瑜的面前:
“先喝点茶,解解甜。”随后,花漓漾才又端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真的很甜吗?”花漓漾尝着和以前没多大区别,这些糕点和她平时自己吃的相比,基本称得上毫无甜意了,只有慢慢地嚼,细细地品,才能尝出一点甜味,怎么会甜呢?
“再尝尝这块茶糕?这是望江楼新出的糕点,之前我吃了点儿,甜味更淡些。”花漓漾指着盘中另一块糕点,知道储瑾瑜不能多吃糖,但刚刚只吃了一小口,即便比以往的甜,还是能再吃一些的。
储瑾瑜闻言又吃了一小块儿。
“怎么样?”花漓漾又问道
“挺甜的。”储瑾瑜依旧觉得甜,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糕点都甜,甜香四溢,从口中漫延到心底,丝丝缕缕,回味无穷。
花漓漾皱了皱眉,再次拿起一块茶糕,也不再狼吞虎咽,学着储瑾瑜的模样,细嚼慢咽。
果然很甜。
花漓漾眉目稍稍舒展,还未完全放松,再次紧皱。
这么甜,瑾瑜不能多吃。
花漓漾不知道是不是望江楼的糕点师傅这次糖放多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也觉得现在吃的比之前要甜很多,心里更不放心了。
想着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学着做,入口之物,一定要谨慎,其他人她不放心。
“瑾瑜怎么还吃?!”花漓漾刚一下定决心,便看到储瑾瑜又插了一块糕点,忙端起她面前盘子,不让她再吃。
糖吃多了怎么办!
储瑾瑜望了花漓漾一眼,视线转到她手中的糕点上,伸手悠然自得的从她手中夺过盘子,放到自己的面前,在花漓漾的目瞪口呆中慢悠悠地继续吃着。
不能多吃糖原本就是她随意胡诌的,以前克制着也没什么,现在好不容易越吃越觉得喜欢,怎么还能不吃?
若不是怕在花漓漾面前露馅,她盘中的那几块,她都可以一次吃了。
她吃的本就少,还要和她抢吗?
“偶尔少吃一些,无妨。”储瑾瑜解释道。
况且又不是真的比以前甜。
“那明天不能再吃了。”花漓漾见储瑾瑜难得开心,不放心地又叮嘱道。
储瑾瑜眼帘微抬,觑了花漓漾一眼,不再说话,一面吃着糕点,一面喝着茶。
刚刚的茶糕的确不错,苏甜可口,带着淡淡的茶香,配上刚沏好的龙井,口齿留香,沁人心脾。
只可惜,她只吃了一小块。
储瑾瑜突然便有些后悔了让医师说她不能多吃糖了,不然让医师再为她号一脉,开个方子,以后可以随意吃?
储瑾瑜若有所思。
花漓漾不仅吃了些望江楼的‘无味’糕点,又吃了几块从漱玉轩的糕点,甜甜的,只觉身心舒畅。
望着花漓漾眯眼餍足的模样,像极了阳光下露出柔软肚皮等待主人抚摸的猫咪。
储瑾瑜突然也想吃一口了,再揉一揉......
两人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完全忘了还有孤竹书禹的存在。
“储姑娘,花姑娘,我还有些急事,先告辞了。”一直被忽略的孤竹书禹,不知何时站起,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再次拱手。
“嗯,有缘再聚。”储瑾瑜和花漓漾也站起身,回道。
“后会有期。”孤竹书禹望着两人,又点了点头,随即离去。
“是不是孤竹国出什么事了?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人对他说了什么,脸色不太好。”望着渐渐消失的白影,花漓漾若有所思。
“与我们无关。”储瑾瑜淡淡道,转身往桃林走去。
花漓漾也觉得有道理,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瑾瑜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让人搭了帐篷,可以午憩。”花漓漾三步做两步,走到储瑾瑜的身侧,直接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
“嗯。”储瑾瑜点了点头,没想到花漓漾考虑得这么周到。
“我们先走一走,消消食。”花漓漾又提议道。
“好。”储瑾瑜点了点头,无异议。
两人在桃林中转了一圈,似踩点一般,然后回到帐篷处。
“里面有两张床!”花漓漾见储瑾瑜停下,立刻解释道。
往日在清溪阁,花漓漾午时皆是息在储瑾瑜闺房的偏侧,与她只一墙之隔。
花漓漾想离储瑾瑜再近些,便耍了些小心思。
“嗯。”储瑾瑜笑了笑,也不打破花漓漾,顺着她的意思,进了帐篷。
里面的确有两个软塌,也仅有两个软塌,用作午憩足矣。
花漓漾心里松了口气,瞬时眉开眼笑,也跟了进去。
这算不算她和瑾瑜同房了呢?
有了同房,同床还远吗?
这么想着,花漓漾心里又是美滋滋的,好像看到了她们不久的将来,两人紧紧相拥,呼吸交缠......
花漓漾立刻摇了摇头,打断脑中突然冒出的幻境,却仍觉脸上发热,心下羞涩。
花漓漾抬手在脸侧扇了扇,欲扇去些热意,却越扇越热。
怕储瑾瑜看到她的异样,花漓漾忙抬眼望去,却见储瑾瑜正在宽衣解带。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花漓漾瞪大了眼睛,立在原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睡觉啊。”储瑾瑜见花漓漾脸色通红,望过来的眼中泛着盈盈水光,震惊又带着紧张,不知她想哪儿去了,心里一笑,只做不知,继续解衣,动作却放慢了许多,向花漓漾面前走了几步,幽幽道。
“睡谁?”花漓漾脑袋像卡壳了一般,不及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睡谁?你么?”储瑾瑜动作微顿,心下惊诧,见着花漓漾呆愣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可以么?”
“可...可以...”花漓漾眼睛睁得得更大,却也只是一瞬,不知想了什么,琥珀色的瞳眸眸色渐淡,慢慢续上了层雾色,看起来湿漉漉的,脸色也更红了,小声道。
竟然可以?
她懂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储瑾瑜本是玩笑之意,想着花漓漾定会被她吓到,立刻跳到床上,藏起来。
结果,她刚刚说了什么?
可以?
望着低着头娇羞的花漓漾,储瑾瑜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只觉眼眶有些发热,立刻转过身,向软塌走去。
她逃了。
花漓漾垂眸等了许久,也不见身前有何动静,抬起头,面前哪还有储瑾瑜的身影。
望了望软塌的方向,也不知储瑾瑜何时躺上去的,双眸微阖,面色平静,薄毯一角搭在腹上,呼气沉稳,似睡着了。
花漓漾在储瑾瑜的榻前伫立良久,眼中渐渐染上层湿意,花漓漾转过身,抬起衣袖擦了擦,也躺到另一侧的软榻上,和衣而卧。
下午还要作画,她必须要养足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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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瑾瑜望着对面侧卧的人,毫无睡意,脑中不断浮现刚刚花漓漾的神色。
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吗?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明明之前她们从不相识。
还是说她真的有上一世的记忆?
储瑾瑜想起前几次花漓漾的‘失言’,心里不禁怀疑道。
可又立刻否定了。
如果她真的有上一世的记忆,更不可能会喜欢她才是。
储瑾瑜越想越不明白,迷迷糊糊竟然也睡着了。
花漓漾只睡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醒了,起身,稍适整理,便蹲在储瑾瑜的榻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储瑾瑜。
“瑾瑜,你醒啦?”睫羽微颤,还未睁开眼,储瑾瑜便听到一声轻软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储瑾瑜慢慢坐起身,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眼中的朦意还未散去。
“我醒了就过来了,喝口水。”花漓漾递了一个杯子给储瑾瑜,缓了缓才站起来。
或许是蹲得太久,刚站起时身形一晃,险些倒下去。
“没事!”花漓漾稳着软榻,忙道。
储瑾瑜拉了花漓漾一把,花漓漾身体不稳立刻坐在了榻上,险些倒进了储瑾瑜的怀里。
花漓漾僵直了身体,稳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我...我出去等你...”不知憋了多久,花漓漾立刻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出了帐篷,花漓漾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回头望着帐篷的方向,脸上以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
花漓漾咬了咬唇,手指搅着手中的帕子,想着刚刚的场景,脸上红色更深,娇艳欲滴,让着满园桃色也黯然失色。
“小姐?”木槿一直候在帐篷外,见花漓漾匆匆跑出来,立刻上前,担忧道。
“嗯?怎么了?”花漓漾理了理耳侧的落发,待脸上热意稍散,才转过身,故作无事问道。
“没什么,储小姐还没醒吗?”木槿见花漓漾也只是脸色微红,毫无异样,便放下心了。
“马上就出来了,你去备些凉茶。”花漓漾摇了摇头,吩咐道。
“是。”木槿应声,下去准备。
花漓漾又缓了缓,才往帐篷方向走去。
恰好,储瑾瑜也从帐篷里出来。
“瑾瑜热不热?”望着储瑾瑜过于红润的脸,花漓漾问道。
“还好。”储瑾瑜摇了摇头。
“我让木槿去准备凉茶了,待会儿喝点儿降降火。”花漓漾道。
此时已是五月,虽是初夏,却是骄阳似火,尤其今日,格外得燥热。
“嗯。”储瑾瑜点了点头,也不多说。
关于睡前那段小插曲,两人都不提,只当未发生过。
虽如此,两人间却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微妙氛围,花漓漾也不敢立刻去牵储瑾瑜的手,只走在她的身侧,寻着各类话题,依旧如之前一般。
“瑾瑜曾让人作过画吗?”走至桃林深处,寻着一处花开最盛之地,花漓漾停下了问道。
花漓漾想为储瑾瑜画一副画,挂在卧房,每日抬头可见。
“不曾。”储瑾瑜只稍一想,便明白了花漓漾的意思。
她怎么就忘了,花漓漾擅作画,尤其人物像,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那...我能帮瑾瑜画一幅吗?”听到无人为储瑾瑜画过,如果她为她作画,便是她的第一次,花漓漾很喜欢这个词,恐储瑾瑜拒绝,又忙道:
“我画得很快的,最多最多一个时辰!”
“累了的话,也可以走动。”
“坐着画也行...”
花漓漾想着储瑾瑜会拒绝的理由,一一道。
“好。”看着花漓漾着急的模样,储瑾瑜莞尔轻笑。
不就是一幅画吗,她还未拒绝,也没想过拒绝,这人怎得就这么没自信?
她是不是忘了,她的画在整个临安城都是各家要珍藏的绝品?
一画难求,到她这里竟还会怕拒绝?
“真哒?”花漓漾欣喜过望,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
“嗯,去哪儿呢?”储瑾瑜拉过花漓漾的手,轻轻捏了捏,让她稍微平静些。
“就...就是这里。”花漓漾指着前面一处空地,桃树之下,站一人刚刚好。
“先喝杯茶。”看到木槿走近,花漓漾忙接过茶杯,递给储瑾瑜。
“嗯。”储瑾瑜点了点头,的确有些心热难耐。
花漓漾带着储瑾瑜到桃树下,寻了最适合作画之处站好,紧了紧手中的手,然后松开。
“待会儿累了和我说,我们休息会儿再接着画。”考虑到储瑾瑜的身体,花漓漾又叮嘱道。
“嗯。”储瑾瑜眉眼微弯,又点了点头。
“要不我们不画了吧。”思考再三,花漓漾说道。
毕竟站着一个时辰不动,一般人都很难坚持,何况体弱的储瑾瑜,虽然她选的这个地方也算阴凉,花漓漾却有些不舍。
“你舍得么?”储瑾瑜望了望远处摆好的画桌,轻笑道。
储瑾瑜其实也有些私心,一面想让花漓漾忘了她,一面又想让她永远记住她。
两难全,取折中。
以后,让她的画陪着她也挺好的。
花漓漾摇了摇头,最终走到了画桌前,拿起画笔,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储瑾瑜,落笔勾勒着轮廓。
储瑾瑜的样貌其实早已印在花漓漾的心底,即便面前无人,也可分毫不差地画出。
但她喜欢这种,抬眼就能看到储瑾瑜的感觉。
而且现在她也觉得,储瑾瑜满眼都是她。
花漓漾画的很认真,一笔一划,以情落笔,用爱作画,每一笔都是她满满的心意与欢喜。
储瑾瑜望着前面执笔作画之人,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与专注,心神微荡。
前世花漓漾从未为她作过画,她倒是画了许多花漓漾,可她画中的花漓漾却不及现实中的花漓漾万分之一。
她一向不擅人物像,画不出花漓漾身上的灵动,也画不出她脸上灿若骄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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