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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片刻后,王爷再度开口:“不如让他跟着府上的武师锻炼下筋骨?”
杨冬燕稍稍考虑了一下,到底还是答应了。不过条件也是有的,得先试试看,万一孩子不喜欢,那就算了。
对此,王爷相当得牙疼:“老太太,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想当年啊,面对老王爷往死里操练儿子,杨冬燕不光能眼睁睁的看着,还能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诚恳的建议老王爷还可以更狠心一些。
结果呢?轮到她孙子的时候,就变成了“孩子不喜欢就算了”?
这恐怕有些双标吧?
哪知,杨冬燕只翻了个白眼,轻飘飘的甩出一句话:“那儿子和孙子能一样吗?”
不能……
王爷能说什么呢?他只是默默的决定回头找个借口收拾一顿儿子们。
呃,随便哪个都成,他不挑。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王爷呀,真不愧是杨冬燕的亲儿子。
因为并非洗三的正日子,除了自家人之外,并没有其他宾客。杨冬燕在打发走了蠢儿子后,又让饺子去跟其他孩子玩儿,如果是在乡下地头,自有大孩子看着小孩子,放在永平王府就没那么麻烦了,有丫鬟婆子守着呢。
只这般,杨冬燕很快就跟刘二太太说上了私房话。
得知刘侾最大的心愿居然是跑去礼部当个微末小官,刘二太太久久无法回神。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等好不容易稍稍缓过来了,刘二太太打算先听一下杨冬燕的意见,然后再准备骂死刘侾或者直接打死他,也省得给家里丢人。
杨冬燕没啥旁的意思啊,非要说的话,她只是希望刘侾千万别干扰她的宝贝孙子。
嗯,就是窝头,肯定不能是刘侾啊!
不过,实话太伤人,杨冬燕决定说得尽可能委婉一些。于是,她一脸温柔的看向刘二太太:“通常来说,长子顶门立户,小儿子嘛,就是可以稍稍宽容一些。但有一点,总不能给家里人丢脸吧?再说了,侾哥儿还被赐了婚,过个一两年就是驸马爷了。你说,这要是圣上知道了……”
刘二太太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她懂了!
“您放心,回头我一定让二老爷好生收拾侾哥儿那浑小子!”
“倒也不必……”杨冬燕依旧笑得满脸和善,“我看我那大孙子窝头就挺好的,倒不是让窝头教教他。你们呢,当爹娘的倒是可以省点儿心,但不能拖后腿,懂吧?”
“懂!明白!老太太您放心!”
杨冬燕可放心了,刘二太太啊,那可是她两辈子的倒霉儿媳妇里头最聪明的那个。
又不是小杨氏那蠢货!
结果,只隔了一天,也就是参加完洗三的正宴后,放下心来的杨冬燕就看着包袱款款来自家小住的刘侾傻眼了。
“你干啥呢?”
“跟老太太您回家呢!”刘侾如是说。
杨冬燕一脸的不可思议:“跟我回家?你凭啥跟我回家?我如今是魏家的老太太!”
“那我不也是您孙子?……干孙子也是孙子。”
“说!到底咋回事儿!”
面对杨冬燕的黑脸,刘侾委屈巴巴的开了口。他讲述了一个可以说是惨绝人寰的悲剧故事,大概就是……
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被亲爹娘扫地出门投奔穷亲戚的故事。
小少爷——刘侾。
穷亲戚——杨冬燕。
弄明白了全部情况后,杨冬燕差点儿没一巴掌拍飞这个倒霉孩子。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假如刘侾仅仅只是王府的小少爷,那她是肯定不会要的。可刘侾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圣上的女婿,未来的驸马爷。
那就可以考虑考虑收下来了。
杨冬燕不由的庆幸,当初刚搬家时,因为没想到小杨氏和方氏还能相继怀孕,家里是将一个小院子拨给了窝头的。那院子离前院极近,地方倒是不算大,那也有七八个房间。
正好,将那小院子一分为二,窝头住东厢,刘侾住西厢。
刘侾很委屈:“西厢一般不都是闺女住的吗?”
“屁话!谁规定的?多的是老大住东厢,老二住西厢的!”
这么说也对,可刘侾又有意见了:“那这样说来,也该是大孙子住东厢,小孙子住西厢啊!”
杨冬燕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刘侾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城,说服了老太太时,窝头却将他拽走了。
“你干嘛呢?我给你说,老太太方才点头了,她也觉得应该让大孙子住在东厢!”
窝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侾,见他还是不懂,索性指了指自己:“我,大孙子。”又指了指刘侾,“你,小孙子。”
刘侾惊呆了。
关键吧,这话貌似还真没错……
恍恍惚惚的被窝头拽回了小院子,刘侾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然而,窝头一句话就将他搞清醒了:“功课写了没?明个儿还要去上学呢,到时候咱们哥俩一起走。”
所以,继三皇子父子俩一起上学之后,窝头和刘侾这对哥俩也要一起走了?
问题是,到底谁是哥,谁是弟啊!!
刘侾一脸的不服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将今个儿的功课去写完。他这会儿还觉得挺好的,跟窝头住一个院子的话,最起码遇到不懂的问题时,他还能找人问问。
真的吗?你确定有疑问找窝头不是在自个儿找虐吗?
就目前而言,刘侾还没有这个认知,不过没关系的,住得久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明白隔壁有多丧心病狂!
从十月末开始,一直到年底,刘侾就算再怎么不聪明,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凄惨了。更可怕的是,眼瞅着年关将至,永平王府那头竟然一点儿没有找他回去过年的意思。
等等,他爹娘不会真的不要他了吧?
没胆子去找爹娘的刘侾,偷偷摸摸的去找了平素最在意他的堂哥,也就是世子刘修。
刘修:……谢邀,爱过。
“侾哥儿,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何要这般关照爱护你吗?”
没给刘侾开口的机会,刘修径自回答道:“因为当年,老太太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她不光给你留下了不少私房,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这个蠢弟弟……当然,她没说那个‘蠢’字,这个是我自己理解的。”
“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一个事儿,我这么关照你纯粹是因为希望老太太在地底下能够安心。懂了吗?侾哥儿。”
刘侾委屈,刘侾不想懂。
呜呜呜……
兴许是刺激太大了,等他从王府回到了老魏家后,主动找上窝头,一脸认真的道:“哥!我决定要认真苦读了,来年我一定要通过会考!”
窝头心说你这声哥叫得可真是愈发顺口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顺势点了点头:“你肯上进自是好事儿,不过倒也不必将目标立得这般高。咱们先去试试看,考得上最好,考不上三年后再上!”
刘侾深以为,他还是一口气考上得了。
但这真得很难。
先不说乡试和会试就不是一个难度的,单一点,会试也是淘汰制,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择优录取制。具体情况就是,通过了乡试这一关的举人们,齐刷刷的涌到了会试的考场上,数千人争夺三百左右的名额。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比刘侾都难。
于是,在第二年,即保康二十年的三月里,会试放榜,刘侾理所当然的榜上无名。
同样榜上无名的还有跟窝头上一届一起下场考试的几位同窗、同乡。
在上一届,只有窝头和闵同进士被取中,但闵同进士已经放了外任,在通常情况下,外任是连任两届占多。也因此,今年闵同进士压根就不曾来到南陵郡。倒是其他几个落榜的举人,这次齐刷刷的都赶过来了,还跟窝头见了面。
也就仅仅只是见面而已。
那些同窗、同乡里头,跟窝头最熟悉的就是闵同进士了,其他人不过是交情平平。况且,南陵郡这边书院多,客栈更多,再说他们之间的交情也没好到可以借宿数月的地步。也因此,在小聚了一番后,就各自散去了。
待会试放榜,这些人皆不曾考上。
对了,这些人里头并不包括陶文,他已经被革除了功名,据说如今在自家的族学里当先生,毕竟他这个情况,干啥都不太方便,可他的学问又确实很扎实,当个族学先生倒是措措有余了。
陶家的事情,外人没资格置喙,只有陶文自己明白,家里人并不像他原先料想的那般偏心,更不是因为他会读书才看重他。家人永远是家人,在知晓他的事情后,甚至不惜跪地求人帮忙打听他的消息,更在他回家后,绝口不提南陵郡发生的事情,还让人一直看着他,生怕他想不开寻了短见。
就这样吧……
不然,还能怎样?
陶文是看开了,主要是不看开也没旁的法子了。可几位同窗、同乡却没办法看开。在他们看来,上一届落榜是因为会试考卷的难度太大了,这一届就好多了,想来圣上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选了个稳妥的主考官。
结果,主考官是稳妥了,又有些太过于稳妥了,出的考题中规中矩的。难度是不大,可写的内容也挺多的,但要怎么说呢?
就因为难度不大,争议性也比较小,属于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写问题都不大,就感觉没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及至考完出来,多数人心中都是迷茫的。所有的考题都会写,但还是感觉把握不大。等皇榜贴出来,果然没考上。
他们还想将窝头邀请出来小聚一番,然而科举之后事情太多太多了,尽管窝头本人没啥事儿,却架不住御学的几位老学士被抽调过去了。
只这般,窝头只无奈的回了一封充满歉意的信件,表示以后有缘再聚。
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等三年后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等得起的,像窝头这个年岁,别说三年,六年九年他都等得起。可很多举人,在通过乡试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四十岁了,再拖个一届、两届的,运气好兴许能考中进士,但万一还考不上呢?
这几人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觉得走一步看一步。认认真真的再苦读三年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先想法子谋个学官的差遣,边做事边读书。
比起这些操心生计的人,刘侾真的是太幸福了。
有多幸福呢?
会试刚放榜,刘侾就重新投入到了知识的海洋之中,他是没必要去谋官的,完全可以全身心的学习,等三年后再度下场。
很难说清楚到底谁更苦一些,是那些恨不得脱产苦读的平民举人,还是刘侾这个没大志向的咸鱼。
但好消息也是有的。
刘侾要成亲了。
在漫长的仪式过后,当然主要也是等公主府落成,反正到了今年,刘侾和三公主的婚期总算是定下来了。是礼部选的日子,由圣上最终圈了一个,定在了今年的八月里。
秋高气爽,还能让三公主在宫里最后过一个中秋节。
对此,永平王府完全没有任何意见,横竖刘侾已经搬去老魏家住了有半年光景了,那么再住个半年,然后直接嫁到公主府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至于刘侾,他非常得高兴。
“我成亲以后是不是就不用继续念书了?”
“你想得美!我儿子都上御学了,我还在念书呢!”三皇子毫不犹豫的打破了刘侾的希望,他还冷哼一声,“你放心好了,等你生了儿子,我哪怕是跑去父皇跟前长跪不起,也绝对会让你儿子破格来御学念书的!”
理论上来说,御学只收皇子皇孙,但事有特例对不对?反正只要圣上点头同意了,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看刘侾,他那张俊脸都木了。
什么仇什么怨呢!
父子同朝为官,那叫美谈。
父子同堂上课,那叫丢人!
刘侾可气了,有这样的朋友吗?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倒是必须同当。他要割袍断义!
然而,没等他动手,一个相当意外的消息传来了。
太后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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