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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头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告诉他老祖宗有请。
杨冬燕才没有想起刘侾呢!
有这个工夫,她还不如多跟小小妹说几句话。早几年,猪崽刚嫁人那会儿,她可不适合了,哪怕当时还有猪小妹和小小妹在跟前,但对她来说,大孙女猪崽是不同的。再后来,猪小妹也嫁了,哪怕这俩都嫁得不远,时常都会跑回娘家来探望她,那感觉还是不一样了。
如今好了,最后一个也要嫁出去了。
杨冬燕一气之下把小杨氏骂了个臭头。
“你说你干嘛要生那么多的闺女?你就不能学学你嫂子?看你嫂子一共就生了俩,都是儿子,都是往家里搂人的!你呢?你呢!我的猪崽哟,我的猪小妹哟,我的小小妹哟……不嫁了,奶给你招个上门女婿!”
刘侾被窝头诓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杨冬燕变着法子的数落小杨氏,以及最后那句“上门女婿”。
他就不乐意了。
“嫁出去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要是真的嫁不出去,老祖宗您就该犯愁了。”
杨冬燕抬了抬眼皮:“有你啥事儿啊?就许你嫁出去,咋就不许我孙女招个赘婿呢?”
呃,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刘侾默默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三两步的走上前,凑到杨冬燕跟前问道:“老祖宗您找我来做什么?”
“我找你了吗?我找你干啥呢?”
“那不是魏高个儿说的吗?”刘侾很是委屈。
窝头啊,曾经的魏小矮子,他居然在及冠之后还往上窜了一截。当然,真要说的话,也没高到哪里去,只是对比之前,刘侾觉得相当不乐意。
本来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人呢,一瞬间就跟他差不多高了,气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打断,好再拔高一些。
也因此,魏小矮子变成了魏高个儿。
杨冬燕略一寻思,就知道窝头又坑傻子了。
换个平时,她也就随口叨逼几句,就放这傻孩子回去了。可谁让刘侾正好赶在这档口过来呢?如今已经是五月里,她最后一个孙女也要嫁人了……
于是,杨冬燕放过了小杨氏,逮着刘侾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通。她还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有理有据的分析了一通,最终总结道,刘侾太荒唐了,怎么就能文不成武不就却把自个儿嫁出去了呢?
刘侾反指小小妹:“对呀,你看看她。她又不如猪崽聪明,也没有猪小妹好看,论才华肯定没有,管家理事的能耐也就平平,再看着相貌身段言行谈吐……得了吧,有人肯要就不错了,老祖宗您要是再折腾下去,万一她真砸手里了,您找谁说理去?”
杨冬燕沉默了,她认真的思考着,把驸马爷干掉会如何。
而一旁的小小妹则全程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只是那笑容到了最后,隐隐透着一股子杀气。
嫁是肯定要嫁的,没道理为了跟刘侾赌气坑了自己。但小小妹已经想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总有一天要让刘侾知道,得罪了她的下场也是很惨的!
呃,大概比得罪了猪崽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尽管杨冬燕说没啥事儿,但刘侾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愣是在老魏家混了一顿饭吃。期间,因为提到了馒头考上翰林院的事儿,刘侾嘿嘿一笑,说了个老倒霉蛋的故事。
那老倒霉蛋姓花,当年也算是少年天才,据说年仅十五就考上了举人,被地方推荐上来,成为了国子监的贡生。
其实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了。要知道,在以往每一届的科举之中,国子监都是拔得头筹的,甚至一度包揽了三鼎甲。
但假如事情会依着人们的想法发展,那花姓考生也就不会被称为老倒霉蛋了。据说,他第一次参加会试,进考场的第一个晚上就着凉了,勉强撑过了前头两场,却在最后一场里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最终也就没考完。
那次,没人说什么,更多的则是安慰他,还道下一次再考把握更大一些,说不准还能冲击三鼎甲呢。
结果第二次时,他祖父病故了。
本来他只需给祖父守孝一年,但因为祖父是在会试前两个月病故的,直接导致错过了那一年的会试。再往后,他仿佛开启了倒霉之旅,不是自己出事就是家中长辈出事,好不容易平安顺利的进了考场,又摊上了史上最难会试。
——就是窝头考中的那一届。
那次会试太难了,难得出奇,难得离谱。哪怕明面上说,考题的难度对所有人是公平的,但实则不然。因为这人除了考试不顺外,生活上还是不错的,他这些年来死磕的是书本上的知识,真论眼界甚至还不如窝头呢。又因为他出身不错,整个视角就特别飘,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如此这般,他又凉了。
三年又三年。
他甚至一度被国子监劝退了,隔了几年后,又凭实力自个儿考回来了。
等后来,连刘侾那厮都顺利的通过了会试,他依旧在蹉跎时光。有人劝他可以了,横竖举人也能谋官职,没必要再这么死磕下去。可他却钻了牛角尖,愣是发誓一定要考上进士。
然后吧,他熬死了先帝爷,但还是没考上。
“这次哟,据说是在会试考场上闹了肚子,被盖了个屎戳子不说,在茅坑里还摔了一跤,直接把腿给摔折了。那是考第二场的事情了,所以后头直接没成绩。”
会试的规矩是,考完三场才会有成绩,缺考任何一场都会被取消成绩。包括中途自个儿心态崩了退出考场的,以及晕迷等其他状况的,都会被取消成绩,但不会有旁的惩罚。
总之,他又凉了。
非但如此,据说是因为腿伤略有些严重,加上没好生养伤,可能会落下些许残疾。
“那人都快疯了,他本来就是想着腿伤没啥大不了的,想撑着继续考。结果考没考成,反而又一次伤了腿……对哦,你说要是真让魏高个儿把那桩事儿办成了,那人回头得给你们家送重礼来。”
杨冬燕就跟听天书似的听了个全程,稀罕的道:“那他应该跟济康郡省学那帮人混一起去啊!一个两个的都犯太岁,搞不好凑一起反而没事儿了。”
顿了顿,她才意识到刘侾最后那话的意思,纳闷极了:“那人家里很能耐?”
“他姓花。”见杨冬燕还是不明白,刘侾再度提醒道,“花家,八大世家之一的花家啊!就算因为自家太能耐了,才由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科举较劲儿呢!”
南陵住,大不易。
先不说日常吃喝的开支了,光是束脩和笔墨纸砚的开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国子监并不是全然免费的,反正本朝的国子监它就是要收费的。当然,假如确实家里贫困,也可以跟上头申请,但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再就是时间的耽搁,但凡是像窝头那般,属于全家人的希望,那肯定不能这么拖下去,也拖不起。
也就是那些大世族了,横竖底子厚,子嗣也多,这个不行还有那个,只是……
“那人多大年岁了?咋照你说的,比窝头早好几年就开始考会试了?”
“好像是保康十年的举人。”
刘侾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一脸不敢置信的道:“八次啊,他都考了八次了!我的老祖宗哟……也不对,其中两次好像是因为守孝的缘故错过了,可就算那样也很了不起了,他咋就能考八次呢?”
如果传言属实,他是十五岁那年考上举人的,那么他今年至少三十六岁了……
呃,这个年纪其实不算太大的,很多人在这个年纪还在很努力的考举人呢。就是联系他这个经历,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啥想法呢?感觉这姓花的真不愧是老倒霉蛋了。
当倒霉蛋遇到倒霉蛋……
在窝头的努力下,他拿出了一份修改版的残疾者考科举的规范,里头罗列了各种身体残缺以及各种疾病。其中,像眼盲这种,那是真的没办法考,反正搁在这个年代是真不行的。还有譬如缺胳膊断腿的,窝头是想帮一把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甭管什么事儿都得一步步的来,贸然的将进度拉快好几倍,可能得到的并非你想要的结果。
幸运的是,甭管是济康郡县城里的廖先生,还是刘侾口中的老倒霉蛋花举人,都在可考的范围之内。
窝头还是紧赶慢赶的将规范细则赶出来的,为此他甚至抓了他大舅哥当壮丁。
没错,是他的大舅哥们,就是孟家的男丁。
倒不是他不想折腾刘侾了,而是在这种事情上刘侾帮不上忙的。当然,刘侾也没闲着,就因为窝头太忙了,他就被杨冬燕支使着帮小小妹准备嫁妆、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嫁妆,以及最重要的吓唬小小妹的夫家人。
要对她好啊,不然回头刘侾上门搞死你!
如果这话是窝头说的,那效果真不大。倒不是怀疑窝头对妹子的真心,而是他长得就是一副书生样儿,还是好脾气的那种。再一个,他是翰林官,还真就不能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来。
可刘侾不管的,他足够豁得出去且凶名在外。
尤其他觉得自己很吃亏,亲妹子刘韵嫁的是安平王世子,而那厮太能耐了,弄得他这个舅哥当得特没劲儿。于是,他就在小小妹的婚事上找平衡来了,把小小妹的夫家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差没把新娘子当祖宗供起来了。
小小妹嫁的是个官宦人家。
单从社会地位来说,姐妹仨里头当属她嫁得最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猪崽出嫁的时候,窝头才当官几年呢,那会儿甚至没有正式的官职,而是在御学里做事。以当时魏家的情况来看,猪崽只能嫁到商户去,
猪小妹也差不多,她嫁的是皇商人家,当然不是继承人,却也算是不错了。对了,她跟永平王府长房的庶女是一家子妯娌,分属于不同的房,但因为不曾分家的缘故,仍是亲亲近近的妯娌俩。
直到家里最小的妹子说亲时,老魏家才算是真正的在南陵郡立住了。也因此,小小妹说的是当官的。
本来,因为老魏家底蕴不够,哪怕是崇尚高嫁女低娶媳的南陵郡,多少还是有些人说闲话的。旁人是不怕,就怕对方家里的长辈心存芥蒂。
不过……
被刘侾这么一通乱折腾,对方是实实在在的被吓怕了。原本当婆婆的还打算给儿媳妇来个下马威,好在刚进门的这段时间立下规矩,结果她本人被她婆婆喊了过去,疾言厉色的警告了一番,让她捧着儿媳妇哄着儿媳妇供着儿媳妇,办不到的话就由当婆婆的好好教导她!
就很苦,就他娘的离谱!
一想到往后,上有婆婆老祖宗,下有儿媳妇小祖宗,就感觉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
与此同时,一则朝廷新令也传遍了九州大地,济康郡那边自然也知晓了。
小县城,廖家私塾。
廖先生同往常一样给学生上完课,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后头屋子里歇着去了。哪知,他才到后头没多久,就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喧哗声,却是他家小子大呼小叫的道:“爹!我听人说,朝廷改规矩了,允许身有微疾者参加科举!”
“什么?”廖先生满脸诧异,又问了几遍后,索性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赶去县衙门亲自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是心神巨震。
又两天后,来自于南陵郡的信和科举资料也到了,自是窝头托人送过来的。信里详细的写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鼓励了廖先生参加今年的乡试,若有缘他们师生二人还能在南陵郡再度相见。
“乡试……科举……”
哪怕已经提前从县衙门知晓消息了,看到信上的内容,廖先生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参加科举,甚至在腿瘸了之后,还一度不放弃希望能将腿脚的毛病治好。及至所有大夫都告诉他,不可能了,没希望了,他这才摁下了那个念头。
自那之后,他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学生和儿子身上。只是他成亲比较晚,毕竟最早他是希望考上举人以后再说亲的,后来又因为他腿脚的问题,说亲也难,生的儿子到如今也不过才十岁。倒是学生争气得很,最出息的就是魏承嗣,二榜进士。也有三人考上了举人,另外考上秀才的更是不计其数。
可在午夜梦回时,他还是想自己去考一考,而不是将梦想交给别人去完成。
“我能参加科举?我这样的人也能……”不知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只是哭着哭着却又笑开了。
这些年来,他从未真正的展露笑颜,心头也从未如此轻松过。
他可以参加科举了,他有资格参加科举了。
至于能不能考上,谁在乎呢?总之,他终于可以一展身手,实现曾经只有在梦里才有的愿望。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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