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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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抱头捶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熙凤还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像个无依无傍的孩子,哭得犹如天塌地陷。
王熙凤微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他痛哭。她见过他太多样子,针锋相对的官家老爷、步步紧逼的登徒子、温柔解意的情人、慈爱包容的继父,亦或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彷徨失意的父亲……
无论是什么样子,他一直都像泰山一样,在她面前保持着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可夜深人静、大醉之后,却被这一面军旗,击打得溃不成军。
想刺讽他的话,在嘴边悠悠打了个转儿,又心甘情愿咽回去。她几乎是怜爱又无声地叹气,在灯烛下同情地看着这个人。
她的夫君。
稍加思索,她非但没收起军旗,反而过去,扶住他的肩膀,把旗塞进他怀里。
曹操双手抓紧旗子,泪水滴在上头,也化不开浓重的血污,他顾不上擦泪,彷徨酸楚抖着旗子对凤姐哭:“昂儿、安民、典韦将军,他们啊……”
他自私,失子之痛尚且不能让他忘却自己的身份和志向。在外人面前,他嚎哭典韦甚于曹昂,惹得丁夫人怨恨。当然,典韦独自迎敌、力战至死,他痛心万分。痛典韦忠心可表,痛自己失去猛将。但人伦在前,他哭典韦胜过曹昂,终究违背寻常人情,还是有安抚军心的考虑。
丁夫人不是不能体会这层,她恨的不是曹操重视典韦胜过亲子,而是恨儿子惨死,他还要利用一番来替他的战事、大业筹谋,像是要燃烧尽曹昂最后一点价值。
曹操心里很明白,才害怕见到丁夫人。他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但丁夫人的每一句控诉,都在指责他一个自私冷酷的父亲,他对不起死去的儿子。
他并不是在生死面前会选择牺牲自己换儿子性命的父亲,他不怕死,可他知道自己的命究竟意味着什么。
“昂儿说,下辈子他想做她母亲的亲生子。”曹操任凤姐给他拭泪,似满腹委屈,“唉……我!我不配做他父亲。”
王熙凤去绞把手巾来给他擦脸,水声哗哗,王熙凤说,“要是让你再来一回,还是这个结果。”
曹操接过手巾,胡乱揩揩脸,堪堪平复情绪,眼里还晶亮亮的,齉着鼻子,“你也觉得我冷血?”
王熙凤面对他在床尾坐下,忽得笑了一声,“那倒不是。我觉得我能理解你。”
曹操好奇反问:“真的?”
“嗯。或多或少。”王熙凤点点头,两人就像知己好友般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谈,“姐儿我是万万舍不下的。可我能明白你的心思。真遇上事,我是不会因私废公的,哪怕这个人是我的姐姐、妹妹。”
“说因私废公有些偏颇。说到底,咱们都不能为了感情不要名利。真有划算的买卖,指不定连老娘都能卖。”凤姐自嘲得笑笑,动了几分真情。
“哈哈……”曹操被她逗笑,苦着脸咧嘴干笑几声,这一席话确实说到他心坎上。
王熙凤和他促膝夜谈,“外人以为,我们贪,我们心狠,我们自私……我不否认。但真有那一天,牺牲了谁,我们不后悔是真,为他们痛断肝肠也是真。这两样,没什么妨碍。只是他们接受不了罢了……”
曹操得她理解,内心松快不少,点头认同,“丁夫人至纯善,又刚直,她不会原谅我的。”
瞧着对面的人儿,曹操思绪又被牵扯得纷乱。六年前,他刺杀董卓失败,亡命天涯,半路被人识破抓去,幸得中牟县县令陈宫搭救才保全性命。
陈宫欣赏他为国刺董的壮举,甘愿跟随。一同投奔至曹家友人吕伯奢家中避难。亡命途中,草木皆兵,曹操疑心吕家假意款待,实则要将他二人送交官府,一怒之下血洗吕家,反应过来时早已铸成大错。曹操为隐瞒此事,又索性杀死买酒回来的吕伯奢。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这是他少有的将自己的真心、野心尽数讲出,得到的却是陈宫的决裂。
自此分道扬镳。
天下畏他、恨他、恼他的人甚多,追随他、仰慕他、为他卖命的人亦不少。可今日却在小小闺阁中逢上一个真正懂他那点私心的,实在难得。
凤姐又何尝不是。
曹操看王熙凤的眼神都格外不同起来,无奈笑笑,“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负心人了。”
王熙凤也不讳言,睡到床榻内侧,坐在他身边,“你错了,我是没有心的!”
“是吗?”曹操说笑一句,“那我想问夫人要一点真心,看来是奢望了。”
“负心的人想要问没心肝的人要什么劳什子真心,当然是笑话!但还真是负心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曹操咂摸这话,似别有所感,这一夜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不过彼此安慰罢了。王熙凤看他酒意昏沉,扶他躺下,“睡吧,又开始想东想西,真不该由着你喝!”
她絮絮数落起来,曹操蓦地觉得困意如潮水袭来,瞬间淹没意识。
王熙凤见他熟睡,微微打起鼾来,刚要躺下,不想外间几句人声出来。烛光亮起,在门帘上映出平儿的身影。
王熙凤知道她有事,披衣出去,小声问:“怎么了?”
门口站着青筱院的婢女,眼下乌青,看来这两天为丁夫人着实劳累。婢女行礼,低声回:“王夫人,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让我来请您去一趟。”
平儿皱眉,快到子时了,深夜请人前去未免太过麻烦。
王熙凤想她丧子,必然夜不成眠,自己不妨去一趟,当是做善事吧。
夜色沉沉,晚风呼啸。王熙凤由平儿陪同,丁夫人侍女在前引路,一路到了青筱院。才进门,就见地上黑压压跪了十来个人,都是伺候的婆子丫鬟,多半是丁夫人置气,不肯吃饭,或是闹脾气。
王熙凤如此猜测,吩咐平儿留在厅堂等候,自己掀帘进去。原以为会看见失魂落魄的丁夫人和一地狼藉,谁料房内整洁,丁夫人已梳洗完,跪坐在桌案旁,桌上摆着茶具,像是专等凤姐前来。
看这架势,凤姐回过神来,丁夫人是有话要对她说。
“王夫人,请坐。”丁夫人伸手相请,“深夜邀你前来,多有搅扰,还请见谅。”
“哪儿的话!姐姐有事找我,怎么能说搅扰呢?显得生分了!”王熙凤坐下。
丁夫人给她倒茶,直言道:“我果然不擅长应对你这样的人。”
这话倒是堵住凤姐,熙凤陪笑,听丁夫人兀自说下去,“想来我这个人,总是疲于应酬,所以觉得你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很难理解。”
“你跟大人很像。”
王熙凤简直要疑心她是丧子悲痛,有些疯狂,又听丁夫人说:“我不喜欢你们这样的人。你也好,大人也好,同你们说话、过日子,我已经厌烦了。现在我没有牵挂。”
凤姐一听此不详之语,当她要寻短见,“夫人……”
丁夫人生生打断她,“天亮后,送走昂儿的灵柩,我就离开司空府。”
王熙凤被她这话震得说不出话来,稍稍镇定下来,婉言劝说:“夫人,这话本不当我来说。大公子过世,您和大人为人父母,自是悲痛。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您要是难受,回娘家住几天也好,可不能想不开。”
“呵,呵呵呵……”丁夫人笑得淡然,平白无故让凤姐毛骨悚然,像是丁夫人看出些不一样的事,“我就是想开了,才要走。我无牵无挂,和大人最后一点情分就是昂儿。如今昂儿去了,我难过,但……呵,我解脱了……”
王熙凤只道人在悲痛难以自拔之下,总要寻些自虐自伤的由头来发泄。自己若违逆她的意思,更加伤人,“夫人若要回去,明天报与大人知晓。想来大人不会不放的。”
凤姐拿不准,喝茶掩饰,“等过几日,再接您回来。”
“你不用套我话。我直说与你,我这一去,就和曹阿瞒再无夫妻情意,往后也不必再见了!”丁夫人语气轻快,却是斩钉截铁的态度,“我这不是气话或是难过发昏。你要是当我乱说,我也没有办法。”
“只能说,往后看吧。”丁夫人端起茶盏,喝下一口,捧在手里,和颜悦色,“我今夜叫你来,也不是全为我的事。我是不喜欢你,但我走前,还有几句话想说。”
王熙凤当她有家事要交代,“姐姐有什么要嘱咐妹妹的,直说就是了!妹妹一定遵从。”
“我实在不很聪明,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今日。但算起来,我和他也做了二十余年夫妻。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这话叫王熙凤心中异样,丁夫人不像是抬举她,话语中全无温情,更像警醒,“你的名声,我早有耳闻。他也清楚你的能力。就算没有今日,你代替我掌家,不过是迟早。他欲成大业,少不了你在后助力。往后这家里,卞夫人就是正妻,你位居其下。”
王熙凤眼皮陡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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