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八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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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夫人挂念着战场上的儿子,昨天让苻玄早早去宫外等候迎接卫屹之，哪知苻玄回来了，他却没踪影。

本以为卫屹之是喝醉被皇帝留宿宫中了,哪知今天她一早起来侍弄花草,却听管家说他一夜未归是去相府。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当即训斥了管家一顿，叫他别胡说。

管家刚走,卫屹之大门。

“母亲，我有话要与您说。”

襄夫人放下水瓢，拿了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看到他神疲惫,很是关切：“怎么眼睛红红的，一夜没睡？你刚从战场回来，有什么话还是等休息好再说吧。”

卫屹之托住她胳膊：“还是现在说吧，迟早都要说的。”

襄夫人疑惑地看看他，只好点头：“那去你书房吧。”

卫屹之扶着襄夫人书房，先请她就座，而后忽然掀衣摆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磕个头。

襄夫人莫名其妙：“你这是干什么？”

卫屹之垂着眼帘：“母亲,我想娶谢殊为妻。”

“……”襄夫人的神僵了半天,渐渐有些崩裂：“你刚才说什么？娶……谢殊？”

“是。”卫屹之面有愧色：“只是她此生有缺憾，我只有现在就告诉母亲。”

襄夫人激动起来：“你也知道他有缺憾啊,他是男子,自然有缺憾！”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一直隐瞒您事实。”

谢殊并不知道卫屹之离开,她睡到晌午才醒。

沐白进来伺候她喝碗药，担心她身，又将钟大夫给叫了过来给她诊视一番。

“公子此番元气大伤,需好好调理才行，这可急不得。”钟大夫又写副方子交给沐白，却没急着走，反而在谢殊面前行跪拜大礼：“公子恕罪，此次是小人把关不严，才害公子险些遇害。”

谢殊叫沐白出去守着，对他道：“我正好要问你此事，你将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钟大夫连声称是，坐回凳子接着道：“公子中的毒并不常见，小人以往只见过记载，据说汉时衡山国里有人使用此法排除异己，后来多流传于宫中。这法子就是先给对方喝下一味药引，后面再饮一味药，二者相容，牵引毒发，这样不易被人察觉。公子此次中的毒还要高明，无论是药引还是后面的药，单用都是无害的。”

“那你也不该看不出来吧？”

“原本是瞒不过小人的眼睛。此毒最后一味药是先前冉公子送来药方里的，我倒是留心，可公子以前所用的药方里并没有那味药引，自然也就不会中毒，所以小人就放心给公子用了那方子，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公子是服过药引的。”

谢殊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天黑时，光福脚步匆忙地冲进谢冉的房间：“公子，属下让您出去避一避您不听，这下好了，丞相醒，要追究责任。”

谢冉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丝毫不慌乱：“替我束发更衣，我马上就去丞相。”

谢殊到现在还不能坐起，只能躺着，沐白给她背下垫了许多软垫才让她靠坐起来，又替她梳好发髻，看起来人精神一些。

谢冉从屏风后走出来，一段时日不，竟憔悴了许多，双颊都有些凹陷。他站在几步之外看谢殊几眼，施施然行一礼，竹青宽袍披在身愈显清瘦，姿态却是优雅如初。

谢殊忽然朝他招招手，谢冉微微一怔，但还是靠近一些，在床边矮凳上坐。

“堂叔为何不趁我倒下时逃走？”等她开口，谢冉才明白她为何要自己靠近，她说话的声音低得可怜，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他一手揪着衣摆，淡淡道：“逃不掉，也不想逃。”

谢殊勾了勾唇角：“我最欣赏你这点，你做任何，被发现后从不否认。”

她咳了一声，顿了顿又道：“钟大夫已经与我说了中毒经过，我想请堂叔为我解惑，究竟是何时让我饮下那味药引的？”

谢冉的神忽而有些虚无缥缈的意味：“在丞相最为信任我的那段时期。那时丞相根基未稳，还没那么重的防心，刚好又赶隐疾的。我虽依附丞相，却终究不是谢家人，总要为自己留点筹码。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它。”

“不愧是堂叔，那么早就为自己留下后路。可是钟大夫没有从药方里看出药引来，是不是因为你当时给我的是另一张方子？”

“没错，药引那张方子一直由我自己保留着，前些时候才烧掉。”

谢殊沉默下来，过许久才又开口：“我此次大难不死，想必堂叔十分失望吧。”

谢冉凄怆地笑一下：“已至此，丞相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处置？你可知，为何你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我却总是给你机会？”谢殊笑得有几分自嘲意味：“因为你是我眼中最适合做谢家族长的人。”

谢冉浑身一震，倏然抬头看着她的脸：“什么？”

谢殊闭着眼舒口气，似又有些精力：“可我如今只能和祖父一样，选择放弃你。因为你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谢家人看待。”

谢冉激动地站起来：“我所做一切都是为谢家，如何不把自己当谢家人看待！”

“是，你是一直这么说，但你的心里从未将自己当做过谢家人。你始终无法放开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长辈们在时，你甚至都不敢进入官场；等长辈们倒，你又处处为谢家着想，生怕被谢家抛弃。对你而言，谢家只是一个收容之所，谢家人只是利益盟友，你得依靠他们，又拼命防着他们。你不是看不清时局，你只是为保证自己的利益，才不得不出面保全家族利益。”

谢冉怔怔地坐回去。

“不过你的确比我适合做谢家族长，我是迫于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城府不及你深，手段不及你狠，世家延续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不是我。我本以为，有你在旁，再多几个谢瑄这样的小辈，谢家以后就能长盛不衰，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终究是看错你。”

谢冉突兀地笑起来，忽然扑过去揪住她的衣领，“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谢殊，我宁愿你从没回过谢家！”

谢殊一脸平静：“是啊，那样就没人夺走你的机会。”

谢冉怔怔：“没错，你说得没错……”他手下用力，几乎要将她提起来，眼眶通红，“杀我！我比你还要憎恨如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