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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行宁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
扶手平整,侧边以金玉雕琢成缠绕的蟠龙,须鬃俱在,鳞角宛然,他这一掌下去正好砸在尖锐凸起的角沿,掌心迅速绽开一道裂痕,鲜红的血涌出浸透半个手掌。
但他没有痛色,也没有停留,沾血的手一把抓过放在身侧的剑,剑鞘当啷落地,而他携着剑刃寒光下座。
独孤行宁死死盯着一步不肯退让的独孤明夷,手掌上的血随着走动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到这个地步,”他痛得咬牙切齿,“你还是这个态度吗?!”
独孤明夷脚下巍然不动,淡淡地重复先前说的话:“臣领旨。”
他缓缓直起腰,看着已到身前的少年,“陛下所求,不正是如此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独孤行宁压抑已久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犹然剧烈起伏:“好,那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求的是什么!”
接下来似乎该是兄弟阋墙的戏码,恐怕还得见血,韩王自觉该功臣身退,坐收个渔翁之利,不由往边上小小退了一步,一时紧张也没发觉独孤行宁在过度的愤怒和痛苦中抛却了皇帝的自称。
腹部突然一痛。
韩王一怔,愣愣地低头,看见一截锋利的剑尖突出腹部,滴落的一滴血圆润鲜明如同红豆。
那截剑尖骤然回收,下一瞬再度刺入,只是这次换了个地方,泼出淋漓的血。
“这就是我求的!”独孤行宁的情绪似乎彻底崩溃了,泄愤似地重复拔剑刺入的动作,简直要把还有一口气的叔父扎成筛子。眼泪从他脸上滴落,血从他手上滴落,他紧盯着独孤明夷,哭起来如同稚童,“你能杀的人,我也能杀!我和你没有不同,同样的罪……我们一起吞下去!”
整个腹部除了要害处,全是剑穿过的洞,血喷涌而出,叠加在一起的剧痛超过了承受能力,韩王在某个瞬间居然不再能感觉到疼痛,甚至还能保持站姿,看向几步开外的独孤明夷。
独孤明夷半身都是被溅到的血,没往正在喷血的源头看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像是看到尚且年幼的弟弟摔打不值钱的玩具:“……胡闹。”
……疯子。
真是疯子,和独孤清闻一脉相承的发疯。
做弟弟的不惜埋线半年,最后当庭杀叔父,是为了向兄长证明自己;做兄长的眼见叔父血溅三尺,出口的居然是一句“胡闹”。
韩王张口欲言,但只呕出一大口血,他颤颤巍巍,用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玉杯,落地一声裂响。
紫宸殿的大门应声而开,进来的却不是他耗尽半年心神,苦心孤诣安插进金吾卫的心腹。
霍亭和瞄了殿内一眼,神色不变,了然地扬眉:“陛下有何吩咐?”
独孤行宁拔出剑,随手丢到脚边,看着至死都瞪大眼睛的韩王一点点倒下去。他的眼泪在霍亭和进殿的瞬间就止住了,抬手擦泪痕的那一下反倒把掌心的血抹到了脸上:“处理掉。”
殿外一声惊雷,耽搁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一瞬间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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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雨。去,带把伞去接一接外边来的人,可怜见的。”太后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起身回转,问跪坐在身后的人,“抄得如何了?”
如愿放下笔,看着纸上墨迹未干的末句:“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途中。’”
“原是这里。”太后略略点头,“起身吧。报信的人来了。”
如愿一惊,慌忙起身,正巧太后比她快了一步,和她擦肩而过。
玉冠云袍的女冠声音幽柔:“可是啊,你当真只想在泥水中摆尾吗?”
如愿一个愣神,转身时就慢了一拍,那边一身道袍的宫人已经把冒雨赶来报信浑身湿透的内侍迎了进来。
内侍粗喘着一一见礼:“陛下设了小宴,请太后娘娘与王妃殿下过去。”他喘着气补充,“豫王殿下也在。”
如愿骤然长出一口气,膝盖一软,这才感觉到跪坐的时间太久,双腿已经酸麻得几乎难以支撑身体。
太后向着如愿身边看了看,立即有宫人上前,轻柔体贴地托住如愿的手臂。
太后笑笑:“去吧,别辜负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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