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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伊始,京城步入漫长的数九隆冬,朝臣们等待户部发放炭火,可这一年户部的炭火,全都进了承勤王陆绪的府邸,想要得到炭火,需经过陆绪的首肯。
幼帝登基,陆绪自封为王,架空内阁,残害忠良,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陆绪二十有三,府中只有一妻,名曰周染宁,是前任镇远大将军周贤之女,很多人觉得周染宁嫁的好,可其中酸苦,只有她一人知道。
冬雪初霁,烧火的丫鬟拎着水桶走进偏院的屋子,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周染宁,心里哼哼:真倒霉,竟要照顾这个失宠的丑八怪。
丫鬟放下水桶,走到床边,敷衍地福福身子,“王妃,奴婢给你擦擦身子。”
周染宁掀起眼皮,懒懒撩她一眼,没理会。
丫鬟心里更不乐意了,舀起水瓢直接泼在她身上。
冰凉的井水使得周染宁浑身激灵,满目淡漠地凝着丫鬟。
丫鬟不怕她生气,其他下人也是这么伺候她的,谁让她失宠了。
周染宁嫁过来一年有余,却连陆绪的床都没碰到,陆绪虽只有一妻,但女人缘不错,不止府中有暖床的美姬,府外还有红颜知己。
反观周染宁,娘家没落,容貌被毁,整日郁郁寡欢,哪有能提起男人兴致的地方?
丫鬟婆子欺负她,不过是见风使舵。
“臭死了。”丫鬟捏着鼻子,说着违心的话。
周染宁身上没有异味,反倒有股自娘胎中带来的淡香,但丫鬟存心找茬儿,又有什么法子。
“王妃,你配合一些,奴婢也不容易,干了一天的脏活,还要来伺候您,您瞧瞧自个儿,比奴婢烧的橄榄碳还脏。”
丫鬟抬起她的胳膊,随着手臂上抬,屋内响起了锁链声,周染宁纤细的手腕上赫然套着金丝铐环。
周染宁略略转眸盯着丫鬟的脸,嗓子发出暗哑的声音:“嫌脏就滚。”
丫鬟拉下脸,“瞧您这张嘴,若奴婢是王爷,也不待见您。”
周染宁忽然问道:“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丫鬟今日在管事婆婆那里受了委屈,这会儿心情不顺,嘴上口无遮拦:“王爷喜欢宫里的太后啊。”
周染宁一笑,唇边似开了朵无影的血色蔷薇,恨意从眼底蔓延开来,“太后啊...年轻貌美,身段婀娜,真好。”
丫鬟看她阴森森地笑,觉得她是真的疯了,只有疯子才不争不抢、自甘堕落。
搁在其他臣妻那里,谁能忍受自己丈夫偷腥偷到慈宁宫的,那不是狠狠打了正妻的脸么。
看着这样颓然的女主子,丫鬟更没好气了,道:“您就作贱吧,早晚迎来王爷的休书。”
周染宁歪头靠在床柱上,目光紧锁着丫鬟发间的银簪子,往日来这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无人敢戴簪子,也就这个蠢蛋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她是将门之女,是先帝御封的女侯。
就在丫鬟低头舀水的功夫,周染宁眼疾手快,以金丝锁链缠绕住她的脖子,把人桎梏在面前。
事情来的太快,丫鬟惊恐地拽扯锁链,“啊......”
周染宁冷声道:“想活命,就闭嘴!”
丫鬟立马噤声。
周染宁稍稍倾身,以贝齿咬住她发间的银簪,拔了下来,抬手握住银簪,抵在丫鬟的颈动脉上,“现在送你走?”
丫鬟惶恐道:“王...王妃饶命。”
周染宁面无表情地劈晕了她,将簪尖插进铐洞里,三两下解开了金丝锁。
锁被解开的一瞬间,似宝箱启封,整个人散发着戾气。
一双妙目定格在铜镜上,镜中的女子,左侧脸上有一块黑斑,似墨水晕染了素白的纸面。
她缓缓捂住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随即,抹去眼泪。
人在低谷时,眼泪最是无用。
这块斑,是她新婚那晚,被太后宋楚轻所致,周染宁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好姐妹对自己下毒手的场景。
那晚,宋楚轻来到她的喜房,当着她的面,拥吻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而她的丈夫陆绪,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就那么垂着手,默许了。
她发了疯地上前去撕扯太后的头发,被陆绪一脚踹在腹部,险些丧命。
陆绪告诉她,娶她,不过是为了得到镇远大将军府的势力,现在,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
那晚,是周染宁坠入深渊的开端。
之后,她的父兄被陆绪设计,踏上了一场没有归途的征程,镇远大军全军覆没。
再后来,陆绪为了稳固边境诸侯,将她的弟弟妹妹送了过去。
周染宁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奈何自己被锁在这里,暗无天日。
她推开门扉时,被一缕雪阳晃了眼,是有多久都不曾触碰日光了?
她抬起手,任日光流转指缝,空洞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儿。
这里虽然是陆绪的宅子,周围全是陆绪的人,但她想离开并非难事,只是,走之前,她要拿到和离书。
此去经年,她不想与陆绪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他们之间,只剩下仇恨。
天空又飘落细雪,落在她纤长的睫羽上,她穿着单薄襦裙,光脚踩在雪地上,浑然不觉寒冷。
当她走出偏院的月亮门,来到主院的抄手游廊时,所有护院都震惊了。
王妃逃出来了?!
护院们不敢贸然上前,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
周染宁觉得可笑,她一个被囚一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值得他们这般紧张兮兮?
有风自廊道一头吹来,吹起她披散的发,在外人眼里,她与疯子无异。
王府的管事大嬷嬷急匆匆跑来,站在护院后头,指着周染宁,“快快快,把王妃带回偏院,别惊扰了陈夫人。”
陈夫人?
周染宁依稀记得,前不久,陆绪带回来一个女子,被安置在正房偏殿,听说是一位落魄千金,怀上了陆绪的孩子。
若是让太后知道,不知要闹出怎样的热闹。
周染宁懒得理会这些,陆绪与谁有染,都与她无关,可府里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紧张兮兮,是怕她因嫉生恨,找那女子的麻烦?
周染宁冷笑,眸光比腊月的天气还要凛冽。
一名护院上前,“王妃莫要为难我等,请回屋子。”
周染宁用余光瞄着他腰间的苗刀,“我若不回呢?”
“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周染宁故意道:“我是王妃,尔等以下犯上,不怕王爷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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