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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再以她徒弟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了,不然她会一直把两人的关系困死在师徒关系里,会毫无保留信任他,会给他出气,会同他一起修炼,会……,反正会很多很多事,但独独不会对他动情。
她经常说他倔得像驴一样,还总是让他懂得变通,但殊不知真正死心眼的却是她自己,两人朝夕相处了上千年,不管是一开始的有意探究,还是后来总是无意的看着她,总而言之,言祁甚至比江宁自己更了解她。
她真正认定的事,鲜少有人能动摇,就比如追查混沌之主之事。
江宁对追查混沌之主的执着,除了有一部分她父母的缘故外,最主要的是在她心里早已认定这是她的责任,虽然她经常说‘算了,再也不管了’,但每每一有点混沌之主的端倪,她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谁都拉不住,这也是在何家庄第二次她坚持进梦魇场查混沌之主时,他没有坚持拦她的原因。
再比如,她一直把他当徒弟这件事。
有时言祁也很奇怪,明明两人根本没有行过拜师礼,他从小到大更是就从未把江宁当做过师父,更是一句‘师父’都没喊过,可她却偏偏认定他就是她的徒弟,整日里在他面前别扭地摆为人师的架子,见到旁人也总是介绍‘这是我的小徒弟’。
反正不管他反驳过多少次,都无济于事,她虽嘴上说‘知道了,知道了’,但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打心底还是拿他当徒弟对待。
而且,无论他做什么,她总是能自行理解为这是徒弟对师父的孝敬,就比如今日给她摘野果这事,若是他此时袒露了身份,她定会来一句:“我徒弟真好,都知道孝敬师父了。”每每这种时候,他都忍不住要呕血。
当然,这些年言祁也不是没想过索性同她直接坦白自己的心思算了,可每当这种时候,他便会想起当年成武仙君之事。
成武仙君是上天庭的武官,有一次被派来协同江宁镇压混沌之主,那段时日两人经常称兄道弟,所以在她心里直接把成武仙君认定是‘兄长’的存在,用她的原话说:我们是没有血缘的亲兄妹。
可后来成武仙君明确表示‘心悦于她’时,言祁至今都忘不掉江宁那天翻脸不认人的一幕,她竟然毫不留情地把成武仙君赶出了仙府,还义愤填膺地说:此人不可交,他枉顾人伦,竟喜欢自己的妹妹!
可是她算人家哪门子妹妹啊,但她偏偏就能做到至此之后再也没见过成武仙君,更是不许他迈进霄渺仙府半步。
本来那段时日因为成武仙君之事,言祁差点就同江宁袒露心思了,但没想到被成武仙君抢了先,不过后来,言祁万分庆幸先摊牌的不是他,若是他先开口了,怕是江宁真的会翻脸不认人把他赶出去,那她的话应该就是:此徒大逆不道,枉顾人伦,我要清理师门。
想到这,言祁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江宁总是说他越长大越闷了,有什么心事都不同她明说,总藏在心里,可是他所有的心事都是关于她的,他又哪敢说,遂每每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有时候言祁也会想,若是当初两人刚认识时,他就绝了江宁把他当徒弟的念头,是不是后来就不会这么难了。
之前他也总劝自己再等等,遂上一世他一直在等她开窍,可谁知却等来她要神魂俱灭的结果。而这一世是他孤注一掷后才换来的,他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而且,这修真界里人的寿命本就比神仙少太多,且世事无常,他等不起,遂也只能先采取这种方式了。
*
江宁美滋滋地吃了些言祁带给她的野果,然后准备去看看骆寻的情况,骆寻从何家庄回来后就一直没醒,这会估摸着应该醒了。
来到骆寻的屋子前时,看到他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江宁也没多想,推开门便走了进去,谁知才刚迈进去两步,便听到大师姐薛柔的训斥声。
“臭小子,没事谁让你瞎跑的,还去什么坟地里练胆子,这也亏你想得出来,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一日不打就能上房揭瓦,要不要我现在就帮你松松皮!”
得唻,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江宁也能确定骆寻这肯定是醒了,不然怎么挨训啊,要不她进去帮着求求情。
“还有你们,孔华,吕施,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竟还有脸帮这小子求情,你说说你们这么些大活人竟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能让他偷偷跑出去……”
我去,这还实行连坐制,求情的人还能被牵连?江宁刚迈出的脚愣生生又收了回来,那她还是别进去了,她都得有多少年没被人训过了,感觉丢不起这人!
啧啧啧,话痨师弟惹不起,暴躁师姐更是惹不得啊。
刚悄摸地从骆寻房里撤出来的江宁,迎面碰上了也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言祁。
“哎,好巧啊,你这是要干嘛去?”江宁好奇地问道。
言祁:“准备下去用些膳食,一起吗?”
江宁一想正好自己也没事,下去吃点东西也行,便道:“好啊,一起吧。”
于是,两人从楼上下来,在一楼的大堂里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言祁径自点了些客栈招牌膳食。
不过,令江宁比较满意的是,言祁和这修真界大多的修仙人士不重口腹之欲不同,从他点菜就可以看出他对吃食这一块应该颇有研究,而且很巧的是,言祁点的菜竟都比较合她口味。
在两人等菜的间隙,江宁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芙蓉镇算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里,因四通八达的位置,南来北往的人常年不断,自然商业发展也不错,光是客栈在芙蓉镇就不下于数十家,且均匀分布在整个镇子,所以若是没有提前说好,怕是很难找过来。
总不能是一家一家问的吧,江宁不以为然地想。
言祁瞥了眼桌子上的星辰剑,“我和他有感应,能准确找到你们的位置。”
江宁“哦”了一声,心道:怪不得呢。
只是当她再次看向言祁那把平平无奇的黑剑,不知为何突然有种错觉,莫名觉得在何家庄外,言祁把这剑交给她保管,好像有种在监视她的意思。
不过,江宁反过来一想,两人非亲非故,又无冤无仇,言祁监视她干什么,估计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哎,怎么感觉自从来到这里,她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似是越发严重了啊,江宁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就在江宁犹自陷在自己思绪中不可自拔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群人便从楼梯处走了下来。
为首之人,竟是闻寂川!他旁边跟着不知是天泽门的子弟,还是闻家的人,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是要离开。
江宁心道:没想到他们也住在这家客栈,真是冤家路窄!
闻寂川自是也看到了江宁和言祁,他侧身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径自到客栈外等着,而他则朝着江宁走了过来。
“江姑娘,言公子。”闻寂川朝着两人抱拳作了一揖。
两人微微颔首回了一礼,江宁问道:“闻公子,你这是要离开?”
闻寂川道:“嗯,有点急事,我要亲自过去处理。”
江宁点了点头,自是十分知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闻寂川似是想问什么,欲言又止了半响,才说道:“江姑娘,请问你那位骆师弟可还好?”
江宁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闻寂川这怕是猜到了什么吧,不过想想也是,当年他是除了柔姬之外,唯一一个知道骆寻名字的人,再加上此次柔姬掳走骆寻一事,稍加联系怕是就能猜到其中的端倪。
不过,看闻寂川如今的做法,应该是不打算戳破骆寻的身份,不管他是因何顾忌,倒也算和柔姬的不谋而合了。
“他无碍,这会已经醒了,正在屋子里休息。”江宁回道。
闻言,闻寂川神色一松,低声说了句:“那就好。”
话落,闻寂川突然朝着江宁郑重地作了一长揖,“江姑娘,何家庄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说到这,闻寂川顿了一下,“还有,当年那信件之事,是在下的失误才造成,我也是近日才知道,这事给江姑娘的名声造成了这般不好的影响,还请姑娘见谅,等回去后我定当告诫天泽门上下,让他们此后不许提及此事。”
江宁一言难尽地瞥了闻寂川一眼,这确定不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吗,再说了,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这个当事人再旧事重提,确定不是在搞事情?
还有,道谢就道谢,他没事提那封示爱信干什么,江宁下意识瞥了言祁一眼,这么多人在呢,她不要面子的啊。
江宁摆了摆手,道:“那个,闻公子不必客气,还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提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不重要,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正在这时,林清晗突然从客栈外走了进来,当她看到江宁也在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寂川,别耽搁了,大长老情况不明,我们还是快些赶过去吧。”林清晗走到闻寂川身旁,说道。
大长老?天泽门的大长老不就是闻寂川的师父吗,听说此人在天泽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之前听闻清那帮人的意思,柔姬这二十年好像就是由他看押的。
还有,这情况不明是什么意思,难道出事了?江宁心道。
闻寂川轻“嗯”了一声,便冲着两人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同林清晗一同离开了。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林清晗在离开之前,突然看向言祁,温柔一笑,道:“言公子,两年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也安心多了,等改日有机会我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江宁:“……”
原来传言竟是真的,言祁两年前还真是为了救林清晗受伤昏迷的啊。
不过,林清晗这人是不是太虚伪了些,在何家庄明明就见过言祁,当时她对人家视而不见,这会才跑过来道谢,还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真是好一朵大白莲!不嫁何撩,简直太不要脸了!
在江宁的观念里,不喜欢别人就不要给人希望,最好能直接扼杀于摇篮里,不然整日吊着人家,这和耍流氓有啥区别!
江宁瞥了言祁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响,本想劝他不要在林清晗这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但转念一想,旁人感情这种私密的事,还是轻易不要插手为好,默默叹了口气,江宁最终还是放弃了。
*
晚膳后,孔华来告诉江宁,说他们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回凌绝峰,让她做好准备。
只是江宁突然有些迷茫了,若说之前刚穿过来的时候,她本还打算以原身的身份随波逐流,反正在这修真界她又没有什么牵挂,更没有什么责任,去哪里、干什么也都无所谓。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在柔姬的梦魇场里她亲眼看到了混沌之气,而这个修真界真的可能与她上一世一直追查的混沌之主有关,那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的。
只是没头没尾的,又要从何查起,而且现在这副身子的灵脉又被封住了,她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帮她冲破封印,这一件件事,都令她颇为头大。
江宁觉得屋里好像一下子变得异样憋闷,于是她走到窗边,径自推开窗户,直到凉凉的夜风吹进来后,那股子憋闷感才稍稍有些缓解。
突然,屋顶传来一阵瓦砾碰撞的响声,江宁心里一凌,手直接放到了剑柄上,冷声问道:“谁在上面?”
只是上面却迟迟没有回应,江宁双眉紧蹙,正准备拔剑时,上面却传来了骆寻闷闷的声音,“师姐,是我。”
江宁不由松了口气,身子直接伸出了窗外,这才发现骆寻竟不知何时坐在了屋顶上,江宁也没多想,探身也跳了上去。
“你这是怎么了,蔫巴成这样,不会被薛师姐训到开始反思人生了吧。”江宁看着骆寻低垂着脑袋,好像很是沮丧,便下意识以为他是被薛柔训的。
江宁本以为按照骆寻的德行,听了她这番话定是要瞬间被激起斗志,同她唇枪舌战一番,不过这也正是她的目的,逗他多说些话,总比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是,这次江宁似乎失算了,她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骆寻恼怒的反驳声,扭头看过去时才发现,此时的骆寻双手抱头,正蜷缩在□□,肩膀有着轻微的颤抖。
许久后,江宁才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师姐,我,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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