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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客栈的门,忽被人从外踹开了。
我自意识海里醒来,往楼下望了眼,是那个来自天界的小太阳,绑了俩奇形怪状的魔族,正一脸得意坐在楼下,等着被夸奖。
床上,陆琊和江岸缓缓睁开眼。江岸揉了揉眼睛,说要下去看看。
陆琊截住了他的手腕,懒洋洋道:“别管他。”
江岸笑笑,推开他的手,披上衣服就下去了。那衣服我见过,是我陪着他在凡间时,一同选的。
他一推门,陆琊也瞬间穿戴好,随他一起去。
这魔头如今对所有外来的情敌都分外敏感。
对我,大概是从前骂得太凶,如今自打脸,不太好意思。
我最后悔的事,便是天罚降下之前,心志不够坚定,未及时认清那时江岸心头的摇摆情绪,轻而易举被他激了,一去了之。
再想回来,再懊恼,已争不过陆琊了。
若是我,方才江岸一醒,便点好灯火,同他一道去见小太阳。
我被那小孩儿狠狠过坑害了一次,倒也并不会比陆琊对他的耐性更好些。
但我知道赢家终究是我,那小孩儿从出现的一刻,便晚了;又不是我,因为我只能与另一个自己分享我家小客栈精。
一开始,我对此完全不甘心。
哪怕我因陆琊的善念而生,与魔性相背,我越来越不能见到他与江岸的亲密接触。
从前,他抗拒我在下界失忆时的情缘,万分嫌弃,现在,竟然有胜过我的意思。
原先,他是背地里棒打鸳鸯的恶势力;如今,他借助我以前与江岸的点点滴滴,趁虚直入,成了夺人娇妻的唐明皇。
然我恢复记忆罢,想起许多从前的事。
那岁月的长河,比星辰之上的天河,还要深邃难究。
我看到了月神陆琊的诞生,看到了万年中,他孤守月宫的时刻,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他恨意勃勃、跌入魔界的时刻。
想起越多……我越觉得,终生,我可能与他分不开了。
我还看到了我的诞生。
其实这世上鲜少有谁是凭空撕裂成两半的……古道者有斩三尸成圣,此乃古法,今人不循,道理却是相同的。
他与惊华那般要好,却还是被打入了一颗致命的莲子。
这颗血蛊莲子,时时刻刻钻凿他的意识,与其魔性激烈斗争,不肯甘拜下风。
哪怕他沉入下界,也并不会因为他脱离本体,就黯淡退场,相反地,失去躯壳桎梏,它迫不及待开始噬咬牢牢附着的魂魄。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完美的凶器。
只是,莲子生于魔性,那些繁杂的魔念如其附着的淤泥,一旦撤去,便无所遁形,失去威力。
走投无路之下,陆琊摈弃一切心魔,强行让自己忘记仇恨,回到最初的样子。
那便是我诞生的过程。
我是从前的他,却也不一样。
他原先为高高在上、为人仰视的月,是天界最神秘莫测、圣洁光辉的月神。
雷掌风雨,火司社稷,月临星河。
九玄夜帝,管的便是这人人头顶的璀璨星辰,长夜不撤,月华永恒。
我不同。
我一诞生,便是裹着一身带血的脏破袍子,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猫一般,被江岸抱回家中。
打那时起,他在哪,他的客栈在哪儿,哪儿便是我的家。
人生在世,所求何多?
原先住在萧河县时,客栈后面一条街对面的棋社先生未娶妻。
他说家中有两坛老父埋下的女儿红,若我有喜,赠给我拿去与自家夫人喝。
我本笑着拒绝了:“今生,在下怕是同先生一样,无缘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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