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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佩在呼噜声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看见没堵严实的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晨光,寒风从缝里灌进来,冷得透骨。
公鸡打鸣一声接着一声,外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应该是林二柱出门了。林佩估摸着时间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拿起放在床边的衣裳摸黑穿着。
天太冷了,她实在没勇气爬起来点煤油灯,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会准备好衣服,按照顺序放在床边,早上一摸就能拿到。穿好衣裳,林佩走到书桌旁,将窗子推开些,就着光线拿起牙刷杯子,推门出去。
堂屋前后门开着,穿堂风呼啸而过,林佩忙裹紧衣裳从前门出去。
外面是个用土坯垒起的围墙圈住的小院子,压得平整的地面因为下过雨有点湿润。左边连着主屋有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关着门的是柴房,开着门亮着煤油灯的是灶房。
林佩走进灶房里,看到方翠兰正在收拾碗筷,那是林二柱刚吃了撂下的。林二柱上白班,每天六点就要上工。方翠兰怕他饿肚子干活没劲,天不亮就起床烙饼煮稀饭。
方翠兰把碗筷放在灶台上,也不着急洗,走回桌旁拿起笸箩里没做完的鞋底对林佩说:“锅里有粥和烙饼。”
林佩应了声,从土灶前面放着的水缸里舀了一杯水,蹲到灶房外面放着的石板上刷牙。
寒风如刀,林佩不想在外边挨冻,匆忙刷牙洗脸,进去后把搪瓷杯放在的灶台上,打开铁锅上的木头盖子。
里面是一锅煮得浓稠的稀饭,用竹筛子做格挡,筛子上面放着装烙饼的笸箩。灶膛里还有点火星子,锅里的粥仍然滚烫,烙饼也还热乎。林佩拿汤勺舀了碗粥,拿了块烙饼走到桌子旁坐下。
方翠兰边纳鞋底边问:“杏花还没起?”
“没,她昨天翻来覆去一晚上,估计晌午才能醒。”
昨晚大队在晒谷场放电影,林杏花和朋友都去了,坐那看到十点才回来。回来了她也不消停,拉着睡过一觉被她吵醒的林佩讨论电影里放了些啥。
林佩早上七点上班,六点就得起床,实在没心思跟她夜话,便没好气说:“不就是场电影,寒冬腊月在那冻着你也不怕病了。”晒谷场是敞开的,放电影只用尼龙布围住,到处都有风灌进去。
她随口一说,林杏花却变了脸色,嚷道:“我要有你这么好命,打小吃高级饭店穿呢子大衣,我也不稀罕看啥子电影!”
自从林佩被送回来,林杏花隔三差五就要嚷嚷这事。林佩懒得搭理她,翻过身去睡了。但林杏花憋了一肚子气,翻来覆去一晚上。
方翠兰不清楚姐妹间的不愉快,说道:“让她睡吧。”
说完了又有些欲言又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林佩被送回来到现在也有半年了,但她总觉得闺女跟她不亲近,以至于她每回跟她说话都要踌躇半天。
方翠兰叹了口气,对着鞋底戳了两针问:“你学校里要放假了吧?”
“还有几天班。”林佩咽下嘴里的粥说。
林佩是高中学历,回来后不久经人介绍在小学找了份工作,教一年级的数学。昨天小学考完试,学生都已经放假了。只是学生考完试就能放假,老师却得等批改完试卷,分发完成绩单后才能确定放假时间。
方翠兰慢慢悠悠“哦”了声,就着煤油灯看了眼林佩脸色说:“昨天我碰到郑旭东亲娘,说他过年有半个月假,下周就回来,我想趁着过年你俩都有时间,要不见一见?”
这话方翠兰说得不太有底气,毕竟郑旭东是林桃花的未婚夫,当时说定八月底结婚。只是郑家粉刷好新房,打好家具后,林桃花亲生父母就送回了林佩,还把她给接走了。
也是那时候,方翠兰才知道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不是亲生的。
按理说林桃花走了这门亲事也该算了,但郑家下聘不久林老太就病倒住院。林家为了供三个孩子读书早掏空了家底,亲戚朋友借遍了也不够医药费。
林桃花这时候站出来,说愿意把聘礼拿出来给奶奶治病,林二柱夫妻思来想去就答应了,只想着熬过这关再想法子给闺女凑点嫁妆。到最后郑家送来的聘礼钱用光了,林老太也没保住,住了半月医院撒手去了。
林老太去后,方翠兰跟自家男人商量着不能让闺女嫁过去叫人看轻,省吃俭用攒钱给她挣嫁妆。谁知道眼看就要结婚,又出了抱错闺女那事。
亲生父母来接,林桃花拍拍屁股走得干脆利落,留下林家落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不嫁闺女吧,林家一时半会拿不出聘礼钱,这事要闹出去名声都坏了,林佩以后也难找人家。但就这么把林佩嫁过去,郑旭东却是林桃花相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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