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舌灿莲花武善力劝，洞察及时孙氏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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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贞到的时候,倒并没有碰到阻拦的小喜。

顺顺利利进了内室，一进门，就看到武善和武淑对坐在炕几两边儿，盘着腿在打双陆。

她愣了愣,未防备武淑也在这里，倒不好说明来意——正想拿话来遮掩,武淑倒先没心没肺地笑道：“好啊，怪不得姐姐说等会儿再说呢，原来料事如神,是在等你呢？”

她态度太过自然洒脱了,并没有一点儿不自在似的。

武贞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怀抱那样的想头毕竟是犯了错误了的，不说违背了父母教导,也总有些贪慕荣华之嫌。

此时被武淑一通抢白，倒闹得却缓和了不少,揉了揉衣角，也走过去一屁股坐下了。颇有了几分坦然地道：“姐姐,你说进宫到底有什么坏处？在我看来，纵有十桩坏处，也有十桩好处呢······”

武善先唤人来把摊儿收了，又上了三盏茶，才斟酌起语言来。

菱花是个认真办差的，不仅说了武贞的来意，连母女俩之前的对话,她所听到的，也竹筒倒豆子都交代了。

武善不免意有所指道：“这个嘛······其实你说的，是对的。凡事总是有好有坏、有利有弊的。要说如何取舍，端看那好够不够好，坏够不够坏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进宫到底有什么坏处，但我想着，总不过就是那些好处，倒是可以跟你们说一说。”

姐姐此举大大出乎意料，武淑武贞都一脸诧异，有些跟不上武善的路数。

那厢武善也不管她们脸色如何，顾自老神在在道：“说起这进宫的好处啊，这一呢，是荣。你们想啊，举国各地的适龄女子得有多少？其中出挑者又占几何？优中又选优，精而益求精，你们每过一道关，就比刷下去的那批强上几分，若能雀屏中选，那就更了不得了——东宫太子选妃都能挑上你，那你得是多出众啊！必得是样样拔尖儿才能脱颖而出的。不过······这一点对于你们自己来说，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倒是能惠及姐妹，家中姐妹，个个一下子身价儿就能抬一大截儿，亲事上也能受益不少。”

“二呢，是显。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也算赶上了好时候，正赶上太子宫第一次填人，只要能入选，就已经混上一个潜邸旧人的名头了——而说句不该我说的话，他日太子殿下登临大统，凭着这点子资历，少说你也就能混上个嫔位了。到时厚着脸皮抖起来，咱家也成了‘皇亲国戚’了，这种种的显贵好处自不必说。然而嘛···父亲两榜进士出身，又有葛翁的赏识作保，且不是我这当女儿的向着自家人说话——处事也是极老练的，实在用不着这样儿的加码，外戚嘛，说起来也不够清贵，也许父亲反而还要觉得丢脸呢。再再何况，你们分析其后宫局势，我看也头头是道的，想必也该知道道理，你们越在宫里步步高升了，父亲越在外朝，恐怕就得如履薄冰了，倘若你们造化再大些，将来混上了四妃之位，那到时父亲可就该换个清闲地儿了。”

“三呢，自然就是富了——这个最好理解了嘛，都说是‘举天下而奉养一人’，这话不能放到明面儿上说，但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你们进了宫，那自然也就吃穿用度享用不尽了。不过···这吃上面，倒恐怕反而欠些······宫里第一，缺稀罕物儿——不然你供得上一次，下次主子再想用你供不上了，不闹了个无功而反有过了吗？第二，缺时令之物，一样的道理，你夏天的东西，主子冬天想吃，不也坏事儿了吗？索性一年四季不上桌。当然，若能混上自己有小厨房，那就好一些了，你点得出来的，他总没有胆子不给。还有第三，缺热炒、煎炸之菜。宫里的主子多，个有个的脾气——这个跟那个不愿碰上啦、那宫不敢抢到这宫前头啦，一件件都是讲究，提个菜，也得分个好几波。热炒、煎炸，最不能久放，炖菜，蒸菜呢，拿回去自己茶炉上热一热翻一翻，味道不会差到哪儿去的嘛；且宫中又独有个‘赏菜’的讲究，从这儿端到那儿，若是一道炸茄盒，等到了地方，面儿也皮了，形儿也塌了，那是赏体面呢还是在下人脸呢？赏菜也成了罚菜了。”

说到此处小喜机灵，正恰合时宜端上来了一份炸荷花酥来奉于几人，姐妹仨一看都乐了。

武善接着道：“衣服首饰，器具摆件儿就好多了，多的是外头见都见不到的好东西，尽皆供内命妇使用。像是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缂丝，掐花丝、填珐琅，都算是等闲之物了。虽不是你们的东西，但能使能摆，偶尔遇到上头主子赏的，你们也能用来另赏另送，若得脸，死后也能陪葬，跟自己的东西也没两样了。”

听到这里，武淑武贞那点儿鬼使神差的心头火早就灭了，一个个意兴阑珊，半点儿奔前程搏富贵的心也没了。

武善乘胜追击，继续道：“四呢，便是贵。这个也好说——一样是妾，但皇妾可不同外头的妾。你们入了宫，也就成了主子了，再混出了头，或有尊位，或有宠的，多少臣子家的正头夫人见了你也得行礼的。然而，进了东宫了，你上头也还压着一位太子妃呢，除了嫡庶，又加一层主奴。论起来呢，逢人叫你一声娘娘，是贵气风光了，可谁让你伺候的那一家子是天下的主人呢，任凭你爬得多高，也挺不起腰来不是？”

说前头时武贞一直听得认真，唯独说到这第四点时，武淑把上半身支起来了，但好在姐妹二人都一字一句听进去了，相视一笑，都已释怀。

武善又凉凉地道：“反正好处不少，我一时也说不尽。坏处也不多，且混杂了不少的以讹传讹，像那什么草席一卷扔到乱坟岗，啧，那都是不懂的人在瞎说呢。没见过没听过，还没看过戏吗？妃嫔赐死，那也得是白绫毒酒，是留有体面的，可见你们大可不必听信谣言。”

武淑“噗嗤”乐了，把那进宫搏富贵的念头早撇到爪哇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