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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善忙忙乱乱的,总算赶在正日子前诸事停当。
二月初十,方是宝庆长公主的生辰宴。
武善到底是没寻到可心的献礼,便此前寻了机会去长公主屋子里头东张西看地转了一圈儿,留心之下,发现公主惯使的如意龙凤纹八达通靠枕有些旧了。所谓八达通,乃是个新巧的样子,四方形,六个面儿上均有一四瓣莲花的孔互通而中空,想来因为做起来费时,屋里也只放了这一个,用旧了也没有更换。
武善偷偷研究了半天,总算是做了一个能看的,其实这么个小东西,长公主绝不会缺了,只是心意难得。何况武善那话也说得乖巧:“舅母常靠着看书,我看使旧了,贸然提出来又恐房里的姐姐们吃挂落,就自己做了一个。粗陋极了,舅母可别嫌弃。”
长公主心里一时熨贴极了,她是个冷情的人——否则也养不出武善这冰坨子,在宫里时,自小母妃早逝,排行夹在中间儿不受先帝重视,姐妹间也只是平平,还是出了嫁了,才略略走动亲近些,生了俩小子,哪个也不贴心,这一星儿小小的关切孝敬,也足够长公主眼眶一热,搂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是内宫赏赐的奇珍异宝也靠后,独独看中这小靠枕,淑、贞、静几个见她得脸面,不由也替姐姐欢喜,也不枉她们三个如今屋子里都堆着满榻的姐姐之前做失败了的、奇丑无比的四方枕头······
大宴过后,一时闲了下来,孙舅母那里的差事也告一段落,慢慢闲了下来。
这一日,姊妹几个聚在了一处,没别的事做,一人一本捧着,读起了闲书。
李之韵为了和未来夫婿多一点可谈之言,如今日日不离四书五经,现下也捧着本《孟子》在那儿死磕。
武静也不知拿了本什么,看着看着哧哧笑出声来,见众人都看她,她脸一红,忙指着手里的书解释道:“这个,好有意思,也是诗?我唯恐是录错了的呢,姐姐们快来看。”
众人围上去看时,见所读的为圣祖朝首辅阁臣解缙所著的《解学士集》,武静翻开的是一首小诗,上头注着,是解缙幼时所作,乃是一首五言绝句《春雨》:
“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跌倒解学士,笑死一群牛。”
几个女孩儿面面相觑,一时都笑起来。
武淑不敢置信道:“恐是杜撰误录吧?怎么会如此儿戏呢?”
武善却有些犹疑,旁征博引地道:“可是文毅公确实有雅号‘春雨’,莫非正是出于此处么?”
——想那解文毅公,一生轰烈位极人臣,谁成想去后百年,竟也成了闺阁女子静日无聊的话把儿了,当真是呜呼哀哉。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念叨的,好好儿的天,晌午还朗朗大晴着呢,黄昏时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声一起,屋里的人直接吓了一跳,那雨声打在青石板上,就跟数不尽的瓷器一齐碎了一样,哗啦一声,堪称巨响——武善支起窗子一看,可不就是贵如油的春雨来了。
有雨竟未闻雷,也可能是被她们的笑声给盖过了,李之韵怕极了打雷,如今缩着脖子鹌鹑似的,想求众人都留下,在一处挤一晚上,好壮胆儿。
武贞有些为难,道:“不是我拆台,实在是我那里明天要用的账录还没有誊抄完,不然···我回去取一趟,再过来?”
虽说就隔了一片林子,连院子都没出呢,但恁大的雨,李之韵也不好意思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让武贞淋个来回,到底是跟武善更熟些,提起什么无理的要求来都不心虚,转而哀求道:“表姐,你送我回去吧,不然我非吓死在半路上不可!”
武善轻轻拍了她一下不许她胡说,随即就爽快地让小喜取蓑衣来了。
她们俩最路远,一套家伙事儿两个人分,几个妹妹连连推辞不同两人争,已经都被各自的丫鬟跑回去取来的伞遮着,闯进了雨里了。
武善披好蓑衣,突发奇想换上了骑马的革靴,带着斗笠还要再加一把伞,这方停当。李之韵则除了缺一个斗笠,也是一样的打扮,六个丫头前后挑着琉璃灯,也出门了。
回到东苑,一见武善也同来了,孙舅母先喜后疑,问清楚后,气得将李之韵好一顿骂,赶忙命人煮姜汤来给武善灌下去驱寒,李之韵在一旁可怜兮兮道:“母亲,也赏我一碗罢?”说着还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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