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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不喜欢张裕洲呢?
武善为自己的没出息寻找着开脱。
她坐在焕然一新的世安堂正房内室,手里握着一张新裁的竹纸。
刚刚趁着屋中只有他们两人的短暂间隙,武善忙不迭拉住了正欲出门待客的张裕洲。
——主要是正说着戚夫人呢,他塞过来一个纸条,你说这能不牵肠挂肚么?偏偏在长阳宫喝了些荔枝春,半醉之间哪里还记得这事,又过了那么些天,天天应对着各种各样的人,也就把这茬儿彻底忘了。
再想起来找,就已经是昨日夜里了······
她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趁得空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张裕洲挑了挑眉,并没有追问她是怎么弄丢的,只是很愉悦地笑了笑,抽空重新写了一张递给了她,还趁机捏了捏武善细细的手指,才在下人的催促下赶去了前院。
“善是青松恶是花,青松冷谈不如花。有朝一日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饶是匆匆,笔端亦不见慌乱,仍写的是“乌、方、光”,标准的台阁体。
武靓造的孽比原本想象中的还要影响深远,随着武善进京,得季皇后和太子徐侧妃看重,谣言也不可避免的流入了京城······“青松冷淡不如花”,她明明是一个最光风霁月、至真至善之人,明明是世间难求的一颗心,世间难得的一位佳人啊。
这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人人念佛,可谁比她有佛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足比得上抄一百卷经书,念一万遍南无。
武善,她冷面冷言,却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一个人踽踽前行了那么久,只可惜世人愚昧,轻信谣言,不见本质······
别人怎么说武善自然是不会在乎,又不疼又不痒的,只是有人安慰自然心中更加熨贴——一首打油诗,连平仄也论不上,却让她眼眶一热、几欲落泪,表面上还嘴硬道:“我还当是什么重要的文书呢,白忧心了半日了···”
小喜忙低下了头,和福儿你掐我一把我搡你一下的忍笑,平日里八面玲珑,一点儿错也不出的人,犯一点儿小迷糊就让人新奇。
至此大礼方成,洗净脂粉,卸去簪环,武善长舒了一口气,披着湿发坐于床塌之上,有闲心开始打量起了这被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房间。
妆台背光放着、博古架和绣架搭成了个死角······武善实在是看不下去,吩咐道:“小喜,你去叫几个婆子进来,这怎么摆得这么别扭啊?”
小喜愣了一下,想着初来乍到应当谨言慎行,便忙劝道:“少夫人,明儿再操劳吧——世子爷说回来就回来了,咱们这里狼烟动地的,像什么样子?”
武善却不在意,一意孤行道:“你忒瞧得起他了,光就之芃表哥和庭芳表哥两人,就能把他灌趴下!还说回来就回来,且等着呢,你有这说话的功夫,还不如快······”
话音未落,就听见谭泉咋咋唬唬的,嚷着什么“诸位不用送了,有劳有劳。”由远及近,说话间就进了院子,一时院中也热闹起来。
小喜得意非凡,给了武善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忙着去端醒酒汤。
武善仅着里衣和一件家常的石青绣铜钱八宝的坎肩儿,头发也早解散了,很称得上是衣冠不整,正想着回避一二,让谭泉直接把人扶进内室呢,张裕洲已经脚步沉稳地自己进来了。
都说是灯下看美人,武善未防备之际忽然看见了一身喜服面带醉意的张裕洲,顿时如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半天不知该做何反应。
美人实美,咧嘴一笑,却添了几分傻气,武善也趁机收回了心神。
才说嘴就打来嘴,武善趁着张裕洲坐饮解酒的汤药之际,忍不住询问起了他“是怎么脱身得这么快的”。
解酒汤味酸醒神,一盏入喉下肚,张裕洲眸中更添了清明,含笑道:“好说好说,这也要讲策略的——我要是一进去就光顾着推拒,舅兄们肯定也要来帮着灌我的;但我只要笨一点、来者不拒一点,李家的几位舅兄就向开自己人,来帮我挡酒了。我不推脱,他们就没想着要合围我,敬着敬着我就到了门边儿了,袁兄就把我扶回来了。”
说着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又道:“我去洗漱,你也把脂粉洗了吧。”
喜娘粉扑得厚,武善刚刚洗了半天,脸都快搓秃噜皮儿了,一听这话被他气得撇了撇嘴,谁知取了把嵌蜜蜡绿松石的靶镜来照了照,竟真见自己面泛红霞,就连颈子似乎也被大红的里衣趁得带了粉色,果真是唇似点朱、面如敷粉。
无法儿,只得慌里慌张地捧起一把冰冷的珠翠宝石贴了贴面颊······
张裕洲再出来时,武善的两个丫头已经退出去了,儿臂粗的大红喜烛爆了个灯花,摇曳了几下,他温熙笑了笑,又往过走了两步,道:“元娘,安置吧?”
武善抬眸看他——不是看别的,生怕他被莫名其妙横亘在屋当间儿的画瓷八仙桌绊趴下。
谁能不喜欢张裕洲呢?把屋子摆成这个样子,一桌一椅都展露着他笨拙的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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