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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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离本想着再多请几天假好好玩玩,却不想这假没请下来,反而被太后借着由头叫进常宁宫训斥了一顿。
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给放出来。
还能因着什么,无非就是太后坐不住了,话里话外全是要查那点事儿。
仪鸾司虽然查了苗睿达的案子,在朝中算是无功无过,可这件案子本来便只是个沈家有意为难她的小插曲,自然是不被他们放进眼里的。
太后真正要让秦离查的,还是内府的掌管之权。盐司是宫库里最大的一笔进账,而内府,则是掌管宫库里的所有收支。
宫库不同于国库,虽然规模稍微小一点,但里面的银钱却足够给如今的沈家带来很多变数。
这也是皇帝手中最后的一张牌。
尤其是最近秦离有意无意得往把内府同户部那边联系起来,搞得沈然心中也对梅永处起了疑心,因着急于证实,所以催得也急了些。
秦离从常宁宫中出来,今日太后的意思,估计就是嫌她在宫中无事待了几日,觉得自己闲了然后催着赶紧干活了。
秦离心中遗憾,回长乐殿换好朝服,眼下还不好直接同沈然叫板,只好拿着笏板上朝去。
本想着今日好好逛逛的。
竹青替她上妆,似乎还想要出去,不死心得问,“那殿下,今日还去月神庙逛逛么?”
秦离想了想,心中还是动摇了,“去,下完朝用完午膳就去。”
一天天不是算计就是演戏,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竹青促狭得挤了挤眼睛,笑得可欢,看来自家小姐对于姻缘这东西也不是全无心思。
下朝以后,秦离有意无意扫了一圈朝臣,发现魏冉不在,想不到这厮竟然也告假了。
她摇了摇头,都是会躲清闲的。
她沿着白玉阶子慢慢走着,老远便看见竹青等在自己轿辇旁边,还朝她兴高采烈挥手。
这也太性急了,秦离无奈。
这一世她突然发现,可能是因着她选择上的一点不同,也可能是相处的过程不同,她身边的很多人,似乎真实的性格都和他们表现出来的不一致,甚至相差甚远。
比如印象中你向来稳重的竹青,在自己上一世想要莽撞行事的时候总是会主动来和她分析利害,如今却成了个专心求姻缘的。
但为了自保或者其他,都只能演。
太后总表现得很仁慈,竹青总是显得很沉稳,魏冉总是笑得很和煦,十九一贯的沉默寡言,就连自己,也要变得乖戾任性。
所以孰为真孰为假,是生来如此,还是被现实磨得改变了原本的样子,她说不清楚。
回观身后的乾洺殿,看着朝臣们陆陆续续走出来,脸上挂着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假得很。
所有人都在演,就看谁演得像。谁能藏住勃勃野心而不露声色,谁就赢了。
秦离摸了摸鼻尖,这么算的话,上辈子,是魏冉赢了。
她转头对身边十九道,“你先回去吧,记得别忘了好好查查那个叫顾呈的底细,顺便还有那个听云轩叫顾衍的,看看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要是有,就接着查。没有的话就顺着顾呈的线查下去。”
她不能老被蒙在鼓里,更何况有些事情,恐怕眼下魏冉自己也不清楚,秦离不免想到当自己提起先帝遗诏时他疑惑的神色。
十九得了吩咐,点点头从旁边离开了。秦离自己慢悠悠下了玉阶,同朝中几人寒暄了一阵,朝着竹青和自己的轿辇走去,不想附近一辆马车上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秦离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着妃色襦裙的姑娘从马车上一下钻了出来,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慕容萱。
当初董家一事她也算帮了大忙,她瞧着慕容萱的模样,似是瘦了不少,当初她同自己弟弟的事情秦离自己也知道一二,看样子恐怕没少伤神。
毕竟在她看来,谢尧已经死在了漠北。
一想到自己弟弟,秦离自己也有点被哽住了,心里又开始火烧火燎的难受,在这里,想见上谁一面都如此艰难。
她匆匆敛去神色,装出笑的样子对慕容萱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来了?”。
慕容萱看见她以后却是规规矩矩得行了一礼才悠悠起身,颇有点大家闺秀出身名门的样子。秦离叹了口气,慕容萱以前是什么样的她再清楚不过,想不到慕容萱也开始守规矩了,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只是这气还未叹出,慕容萱便不负所望,一把便揪住了秦离的袖子,大声道,“真是巧了!”
她底气十足,声音颇大,引得不少刚下朝的大臣往这边瞧。
慕容萱倒是真没心没肺,秦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替她高兴。
最起码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就太好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秦离不知该作何表情,敷衍道“别一惊一乍了。你是在这等你哥么?他被留下了,一时半会出不来。”
言外之意就是你慢慢等吧。
这是朝臣往来的地方,又正好下朝,秦离不想在这里同慕容萱闲聊,这不是明摆着让旁人觉得她秦离很闲么。
虽然她确实很闲就是了。
谁知慕容萱非但没有撒手的意思,反而揪得更紧了,“我就是来传信的,不然这么冷谁要在这等啊。你来得正好,待在车里我正闷得慌呢,跟我聊会儿。听说了么,城中的月神庙又翻建了,你不去看看?”
慕容萱一聊天便收不住,又聊起侯府之间的八卦来,她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哪来的银子。”
秦离神色一动,看来月神庙这种地方似乎还颇有影响力。
慕容萱能看得这么开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毕竟慕容萱当年为了嫁她弟弟闹得满城风雨,现如今已经打算重新求姻缘了,秦离问道,“你打算去求份姻缘?”
“不去,不需要。”慕容萱回答得倒干脆,只是瞄了一眼秦离,“你现在的名声,再不去求份姻缘,只怕...咳咳,你懂得。”
秦离心中不爽,慕容萱还和从前一样,嘴是真的毒。“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她面不改色的撒谎,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你还有什么事啊,不是刚办完那个苗睿达的案子么?”
秦离倒是想不到这事慕容萱也听见了,她停下脚步,“你也知道了?”
慕容萱点头,有意压低声音“我当然知道了,有人等着看户部笑话,就有人等着看刑部笑话,这银子找不着,崔阁可都急死了。”
谁叫刑部当初有意使坏,谁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离不置可否,转身欲走,却突然听见慕容萱急匆匆叫住她,“别走啊。”
“干嘛?”
慕容萱神秘兮兮,“你猜那钱现在会在哪。”
慕容家是世家,慕容萱帮着她哥打理账务的事,对于金钱更敏感一点,秦离只怕慕容家想到了什么。
秦离不动声色,“你觉得在哪?”
“我估摸着那苗睿达肯定是想走账,从他手里流出去,再借他人的手流回来。现在银子找不到,肯定是留在谁手里没来得及转回来。”慕容萱说得有理有据,又振振有词。
慕容萱想的思路是对的,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钱压根不存在。
而苗睿达只是一个饵。
秦离敷衍,“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真的有事。”
然后她乘上轿辇,几乎飞也似的走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只是秦离还不太确定。
她回了长乐殿换了常服,竹青从秦离上早朝的时候便开始等,终于等到出宫透气的日子。
为了不显招摇,竹青特意给秦离换了件不太显眼的裙子。
好在这广安城中秦离名声虽盛,可除了达官显贵,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寻常百姓也并认不出来。
秦离交了令牌出了宫,以前她出宫都是直奔仪鸾司,日日钻进那些有意送来刁难她的破折子里,同那些朝臣斗智斗勇,时时刻刻提防被人算计,又要算计别人。
哪怕她上辈子经历过一遍相似的生活,可在这应付之余也不免生出些疲惫来。眼下局势虽未完全好转,可也比她刚接手仪鸾司的时候好太多了。
她所陷入的僵局勉强算是解除了,钩子已经下到水里,她只需要等鱼咬钩就行。不用太急,因为急也没用。
明面上的案子她甩给了刑部,而暗中对于梅永处及整个户部,秦离心中也已经打好了算盘,不得不说,此番若是没有魏冉,单凭她自己,只怕很难成事。
如今就要慢慢等,只是还有一件事等着印证。
秦离眼下无事一身轻,这种日子实在难得,竹青同她出了宫,马车驶入长街。
天气明媚,暖阳普照,广安城中熙熙攘攘,各色叫卖声衬得一条条街巷格外热闹。秦离不免想起那日夜晚,她站在屋顶同魏冉看到的广安城夜景,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只是当时她只能远远看着,如今亲身体会,便能感到街中人的活力。如果算上上辈子的话,她大抵是有好久没上过街市了,倒颇有些怀念。
人员往来,马车不好行,秦离索性下了马车。竹青急慌慌得想要去月神庙,“殿...啊不小姐,月神庙晚上可就不开了,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得赶紧去。”
秦离看她估计是憋坏了,话都说的语无伦次,她点头,“行。”
眼下这条街离着月神庙本就不远,走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颇负盛名的月神庙修建的果然极好,一片琉璃世界,便是连里面的瓦片用得都是琉璃瓦。踏进庙门,院里几乎种满了月桂树,树的枝梢上挂满了各种求来的签文。
院中格外的温暖,似有温泉水引流,也怪不得这树在冬日中仍照常生长。
秦离注视着庙中的景色,这修建的自然是极美的,只是未免太过奢华了些,作为一个主要银钱来源只有香火钱的地方,显得...
怎么说呢,显得闲钱太多了。
来这里求签的大多数都是求姻缘的小姐,当然也有想求姻缘的年轻公子,只是少,这种多半是心中有人,想要求月神祝福的痴情种子。
因着这庙中男女皆有,所以姑娘们都有意以一层薄纱遮面,秦离接过竹青准备好的面纱戴上,款款走进这间庙宇。
她身段婀娜,走起来摇曳生姿偏又极稳,极是好看,哪怕戴了面纱也是分外惹眼。
秦离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月神庙虽然美,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不由得对竹青道,“求完签就赶紧走了啊,这地儿没意思。”
她说完便踏进内殿,堂中有一神像,老头模样,一手执线一手抱着只兔子,估计就是月老。神像前摆着香案,秦离从旁边的主持手中接过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将香往上香炉上一插,了事。
旁边主持笑道,“小姐,您这样求的签可不准啊。”
秦离摇头,“我不求签,她求。”她示意竹青拿香,竹青面纱下的脸有些红,但还是恭谨得从主持手中接过香来插在炉内,又跪下来虔诚的拜了拜。
她确实是祈求良缘,求上天赐下一段好姻缘给自家小姐。
竹青从签筒里拿出一只签来,上面却只有四个字,“再,斯可矣。”她把签文递给那个主持,“师父可否解一下签?”
却想不到那个胖乎乎的师父笑了一下,“解签另需十两银子,香火钱单算。”
秦离在一旁冷哼一声,丢出一个银镙子,“用不着你解签,这是香火钱。”她扭头对竹青道,“这签文统共就那么几类,要是真灵验了才有鬼呢。”
那师父听了也不恼,笑眯眯得结果了银子,又放了一个花枝在她手里。秦离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位小姐,这也是求签的一种,您若不信那抽得签,就试试这个。把花枝从这院里往院外丢去,砸着什么,未来的夫婿多半就和这个物件有关。”
秦离觉得自己可真够好笑的,亏自己来的时候还真有点信了,什么物件,这院子里除了石头就是土,还有别的么。
她随手把花枝子扔出了院子的围墙,笑道,“从这扔出去的只怕都被来人踩在脚底下了,哪还分得清哪根栀子是谁的。”
她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却迎面撞进了一人怀中,熟悉的檀香味道让秦离心中一顿,透过面纱一瞧,是魏冉。
好些日子未见,想不到在这瞧见了。
头发上还挂着几朵花,似乎——
可真够巧的。
两人距离这样近,能清晰得听清楚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魏冉很明显认出来了秦离,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殿下怎么来这里了?”
秦离被噎住了,伸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花枝子摘下来揣进袖子里,面色不改反问道,“你不上早朝跑这儿逛来了?”
两人杵在门口僵持住了,谁也不肯说是来干嘛的。
魏冉低低笑了一声,透过一方帕子拉住了秦离的手,“站在这太突兀了,殿下随我走走。”
秦离不做声,由着魏冉拉上自己的手,只是她不甘示弱,抽走了中间的帕子。
魏冉挑眉,过了半晌,“殿下来这儿不会真是求姻缘吧?”
秦离矢口否认,斩钉截铁,“当然不是。”
结果偏偏就在这时,身后竹青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手攥着面纱,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没有解的签文,“小姐您让我好找。”
竹青看到站在秦离旁的是魏冉,吓得手里东西全掉在了地上,太尉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似乎和自己殿下很是亲昵。
她惊吓的同时突然生出些自豪来,刚给小姐求的善缘,瞧,这缘就到了。
但她又想起之前退婚的事,唉,也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
秦离看着自己侍女丰富的表情变化不由得直皱眉,“你把面纱给我戴上,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啊。”
魏冉这张脸本就招摇,偏来月神庙里的还大多是姑娘,保不齐就有贵女见过他,回去一说,若是再被发现自己身边跟着的侍女是竹青,恐生事端。
秦离心里来气,那天争执以后她本有意躲着他,谁知难得出来偷个闲便碰上了。
魏冉也没想到秦离会跑到这月神庙来,他第一时间以为她是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了,不过从结果来看,她似乎...真的是来求姻缘的。
魏冉看着竹青手里的签文,眉眼里带着些笑意,“这是你家小姐的签?”
秦离忙开口道,“这是竹青求的签。”
她扔的花枝子,此时好好揣在自己袖子里呢。
秦离语气听上去理直气壮,但总感觉没有什么说服力。
魏冉一副哦我信了的模样,秦离心中不爽,“我就是来求姻缘的怎么着,你来这干嘛的?”
竹青弱弱道,“殿下,我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秦离本想起身一同回去,但她又疑惑魏冉为何来这个地方,于是点头,从怀里把令牌拿了出来交于竹青,“那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白天跟着我去仪鸾司了,因着我还有旁的事,就先遣你回去了。”
她又提醒了一句,“出了月神庙这条街你再摘了面纱,这里有不少贵女,难保不认出你来。”
竹青点头,“明白了。”
竹青离开时走得匆忙,签文也掉在地上。
魏冉捡了起来,不经意间扫了眼上面的字,不由挑眉,“有点意思。”
“你会解?”
魏冉摇头,“不会。”
“那你多什么嘴。”秦离说完就把签文给夺了回来。
“解签不会,上面的字总认得吧。再,斯可矣。那不就是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的意思么。”魏冉弯起眼睛,笑得灿烂。
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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