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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蔷薇02
从校长室窗户往外看,是一棵枯朽的树,没有一片叶子。
江梦喜欢冬天,肃杀衰败。
连死亡都异常理所应当的冬天。
褪去哭声和争执声,房间里有股茶叶香。
校长让助理送顾家三人离开,面上是讨好,先是夸奖何处安这段时间的优异表现,再是夸奖江梦。
成年人之间的虚伪奉承,令她作呕。
好在一个电话响起,结束了这段独白。
从校长室出来,江吟让何处安离开,她把江梦拉到洗手间。
江吟问她:“你真的没有打她吗?”
江梦看着她,“我没有。”
女人到底还是相信了,她摸着江梦的头发,“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你明年初中毕业,高中就和我一起住。”
她眼神锐利:“和你一起住?”
江吟:“和妈妈一起,不好吗?”
江梦往后退了两步,冷淡道:“不要。”
江吟:“为什么?”
江梦觉得可笑:“你问我为什么?”
一个只做到十月怀胎的人,生下她,却没养育过她一天,把她扔进斗争汹涌的何家。让她每次叫“妈妈”都是在各种不能出任何差池的场合,却是对着另一个女人。
江梦不知道她的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用来证明何蔚和江吟的爱情吗?
苟且的、龌龊的爱情。
因为江吟地位卑微,不过是个普通城市出来的女人,无法给何家带来任何利益,所以不能成为何蔚合法妻子。
那她不能走吗?
她不知道尊严和道德吗?
就因为所谓的爱情。
她成为了见不得光的情人。
江梦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恶心嫌恶的。
血脉真是难以言说的东西,她可以对着陈盈无理与蔑视,却无法将那些戳人脊骨的话同江吟说。
呼吸时面前都有一层雾气。
江梦说:“十五年前,你对我说这句话该有多好。”
十五年前,你就把我留在你身边该多好。
这样我或许也会触摸到白昼。
而不是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
-
舞房镜子里。
女生踮脚,腿型优雅,弯曲着的弧度带走时间。
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像是察觉不到累,跳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体力耗尽。
她躺在木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打开,脚步声沉闷,逐渐逼近。
她没睁眼。
发烫的脸颊,满是汗,发丝也被汗液浸透。
一只手,带着冷冬肃杀寒意拂过她的脸。
她伸手抓住。
“她让我明年跟她住。”
她睁开眼:“可我不想。”
何处安问:“为什么?”
江梦:“这样就见不到你了。”
她离不开他的,一天不见都不行。
他拿着纸巾给她擦脸,动作温柔细致,令她沉沦。
好半晌,他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温柔语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在何家,做主的永远是何蔚。
假期前一天,江梦被两名保镖架上车。
何处安在房间里,他目送车子渐渐驶离视线。
手机响起。
是江梦的消息:“哥哥,我不想走。”
他敲字:“乖,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江梦:“你不能骗我。”
何处安:“我怎么会骗你呢?”
她终于得到安慰,笑着收起手机。
另一边,手机屏幕漆黑,映出主人的脸,以及扬起的唇角。
原来,最轻松的方式不是她变得多糟糕。
而是,直接把她送走。
她在何家一天,对他就是多一分威胁,只要送走她,那么何家家产,迟早有一天,都是属于他的。
而江吟似乎对江梦有太多不满,将她送到了寄宿学校,一个月才有一天时间回家。
所有事情,都在按照何处安的计划进行。
他的高中生活,也如预期般。
出类拔萃的成绩以及进退有度的行事。掌声如潮水般汹涌,他衣冠齐整,嘴角噙着温和笑意,谦逊又低调的姿态收下所有赞美夸赞。
却无人知晓。
无人问津的黑夜。
他将所有奖杯狠狠摔下。
代表着荣誉的,不过是他虚有其表的嘉奖。
他太清楚,自己在本质上,就是腐烂的蛆。
人能够接受很多事物,唯独无法接受自己的本性。
何处安能够直面自己那肮脏的、腐朽的、烂到透的心,被黑夜腐蚀,没有一处是完好。
他接受真实的自己。
同时。
也会在白天将伪善贯彻到底。
他沉迷在这种角色转换中。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遇到陆相思,是在春夏交逢的雨季。
放学铃响后许久,空无一人的教室。
何处安掏出一包烟,轻车熟路的点烟动作,青丝缭绕,迷了视线。
他靠在窗边,往下望。
穿着校服的女生半蹲着,伞往前举,弯曲的脊骨被水淋湿。
半湿校服贴合着她纤细脊骨。
伞挡住的安稳世界里。
纤细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一只猫。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舍得为了一只流浪猫淋雨。
眼里有着轻蔑讥讽的笑。
笑她天真单纯。
更多的,是笑她可怜。
多可怜,竟然以为自己能够救一只猫。
笑着笑着,他眼里渗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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