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同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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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不太能理解美和子。那些只拿她当战利品的男生有什么好的,脑袋空空崇尚力量,一点绅士意识和教养都没有,还总是追求低级趣味,拿别人的生理特征取乐。上次值日的时候我就听到路过的足球部男生在对班里女生的胸部品头论足,猥琐地嘲笑那些胸大的女生一定是在家里有人按摩。
听得我差点吐出来。
所以在美和子对着足球队的男生啧啧赞叹时,我不仅无动于衷,还忍不住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我对男生的冷感在美和子看来很不可思议,她时常嘲笑我是jk尼姑,但我觉得如果jk尼姑不用谈恋爱,那就当jk尼姑好了——如果要和这种人谈烈爱,还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但花京院同学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花京院同学就不会这样做。
【暗恋日记·date.1985.10.06】
我不是随口一说。
也不是逞强嘴硬。
我经历过。
本来我不想让那个家伙的名字——甚至哪怕他的存在——出现在我记录花京院同学的日记里。但是我又想记录下来花京院同学到底有多好,以及我喜欢他是一件多么水到渠成无法抗拒的事情。
那个家伙和我国小一个学校,自从童子军郊游和他分到一个组后就开始针对我,揪我辫子,抢我作业,在我背后贴小纸条。虽然我会以牙还牙报复回来,但在五年级他突然猛蹿个头、比我高了一头后,我就打不过他了。
尤其是他加入田径队后,我根本打不到他。每每我气得暴跳,他就跳来跳去嘲笑我手短,在我伸拳头揍他的时候他就会抓我的手腕,捏我的脸,当着他那群胡乱起哄的狐朋狗友的面,笑嘻嘻说女生的脸就是和男生不一样。
恶心。
再加上他早训回来只草草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汗和水干了搞得浑身都黏糊糊,只是回忆我都恨不得用肥皂洗四遍手和脸。
我当然知道他喜欢我。书里不都这么写?幼稚的小男孩会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虽然他没有书上写的那么过分,没有强吻我,也没有在我笔袋里放蟑螂,但我还是觉得很恶心。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给他添麻烦的。
总之开学典礼发现他就站在我旁边班级列的时候,我烦透了。
不想再和他拉扯,我戳了戳站在前面的美和子,说和她换个位置,但就这一点声音都被他听到了。那家伙一下子把脸凑过来,黏糊糊地说一个春假过去我怎么穿内衣了,他都没认出我。
他变声期的公鸭嗓就像口破锣,声音又大又难听。
我打赌,至少邻班的邻班的邻班队伍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在乎。我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只是他,其实很多男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随口说的话是一种生理侮辱或是精神侮辱,也意识不到对于女生来说来自异性对于形体穿着的□□是致命性的。
一般来说我不会给他们评价我的机会,哪怕被评价了也努力当他们是在放屁,自己继续做自己的事——但此时此刻在层层目光的洗礼下,我还是无法自控地感到羞耻,无法自控地后悔没有发现校服料子很透,无法自控地埋怨妈妈买了黑色的内衣。
一瞬间我甚至无法自控地怨恨自己,为什么发育这么早。
我拽住想要大声骂人的美和子,沉默着恶狠狠地盯他。沉默是因为我不想再引起更多注意力——针对我内衣颜色的注意力我一点也不想要;恶狠狠是因为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就会掉眼泪。我已经感觉到脸部的温度在四面八方针扎一般的目光下不断升高,而鼻子已经开始发酸了。
我恶狠狠盯着他,试图吓退这个揭发并取笑我生理特征的混蛋。
只是我还是太高估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了。他似乎觉得我看他是对他也有意思,于是他又问我,我的内衣是不是泳装模特的那种透明蕾丝的。
我想掐死他。
在我动手毁掉开学典礼和自己名誉之前,我们之间被人隔开了。花京院同学转身背对我,同那个蠢货说老师在看他。
其实队伍后排的老师没一个在看他。隔壁班班主任虽然头朝着这边,但只是在眯着眼睛打瞌睡,只不过那个蠢货明明近视却不肯配眼镜,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人脸。所以他当场脸就吓白了,安安分分缩回他自己的位置。
他捡回一条命。(旁边画着一个大拳头)
花京院同学吓走了那个家伙后,转身面对我,我猜他肯定发现我眼眶有些红了,因为他没有问我好不好,有没有事,而是虚着声音说我发辫里缠了一片花瓣,问我他能不能把花瓣弄出来。
我顾不上回复他,因为放松下来我的眼泪立马绷不住了。我连忙转身低头,微微向后倾,示意他可以直接上手。
他一手抓稳发绳前端的发股,另一只手以完全没有扯痛我头皮的力道拉下了发绳,把聚在一起的头发分了分压了呀,然后从我身后伸手,示意我看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里有一片非常好看的樱花花瓣。
(段与段间贴着一片用塑料纸压起来的樱花花瓣)
就是这片↑
现在我知道这片花瓣是他自己留的。花京院同学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专门有一个收集册,放各种他觉得很有意思或者很好看的东西,他肯定是上学路上偶然发现,觉得这片花瓣形状很像一颗饱满的心,想要做成干花标本保存起来。
但当时我想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这片花瓣肯定不在我的发辫里,也绝不可能在我身上任何一个地方。从出家门到进礼堂这段时间我一直戴着外套的帽子,花瓣哪有机会落在我头发里呢?
可我没办法好好去思考这件事。
我一脸空白抓着那片花瓣,跟随他缩回的手往后看,看着我的新同学拿出口袋里的书翻开架起,不偏不倚,正好放在我的头发遮不到的地方——我猜那个地方还能透出我的内衣边缘——一直不挪开。
我盯着他低垂的头,盯着他露出的头顶那个毛茸茸的发旋,满脑子都是一些乱糟糟的念头。
发梢的分叉昨晚捡干净了吗?
早上出门前我涂过精油了吗?
他觉得我的发质怎么样?
他会不会觉得我的头发手感不好?
......
——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猛地转回去。
他的书随着我的动作移动了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
......我知道,我当时的脸一定红透了。
(划掉)不争气的脸。(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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